月黑風高，高頭大馬，馬兒招來風呼嘯。
羌羽率領南路軍騎兵隊日夜兼程，已經追蹤查望半月之久。初馬鎮之戰，到現在仍讓她記憶猶新。
那日，羌羽被兩撥叛軍夾擊，一根長棍戳來，她兩眼發黑，從馬上栽倒。觸地那一刻，她團身翻滾，下意識地卸下力，不料，才翻滾一圈，就撞上熱乎乎的手掌。
恍惚間，一堆箭簇紮來，羌羽再睜眼時，隻看到那些箭融化了。不用看就知道，是薩度昆來了。
不光他來了，冉統將率領大批人馬衝鋒，咬上了查望軍的尾巴。查望見勢不妙，丟了羌羽就跑。
敵我力量再次突變，場麵異常滑稽。四撥人馬首尾相咬，卻形似接力跑。
最前頭，是那幾百人勤王軍殘部，一看就沒什麼鬥誌，也無任何本事，隻是一堆見風使舵，力求保住小命的散兵。
緊接著，是羌羽先前拚湊成的騎兵陣，戰士們抖擻精神重振旗鼓，邊跑邊殺，斬了叛軍無數。
追其後塵的是查望軍，以及陷於查望陣營內的羌羽及其步兵隊伍，雙方再次互換了角色，一方逃，一方剿，敵我雙方犬牙交錯地擠在一起，零零碎碎地，卻依舊涇渭分明。
再後頭，就剩下冉統將揚起大刀哇啦啦大吼，依照他的慣例，動用追兵上萬人，集中優勢兵力欺負弱敵。
羌羽剛回過神來，就被一雙大手裹挾著上了馬，坐在某人的臂彎裏。風把她徹底吹清醒了，立刻拉弓射殺四周逃敵。
此役最終就拉裏拉雜收了場。
外圍勤王軍剛鑽進飲馬泉內場，就呆立四顧，查望早就無影無蹤，還會什麼合？戰場上取而代之的，卻是源源不斷的慶雲追兵。他們不敢造次，就趕緊撤出，繞了個大圈，追查望屁股去了。
冉統將耀武揚威好半天，氣喘籲籲地追了十裏，一沒追上叛軍主力，二沒殺掉查望。功勞簿上，卻被他大大書寫了一筆——本將於初馬鎮痛擊叛賊，賊首潰不成軍，奪命而逃。
羽元青適時地來了一封嘉獎信，把冉統將與景將軍都誇了一通“國之脊梁，慶雲之寶”。
查望還在逃亡，一路跑一路劫掠。叛軍過處，小鎮被焚毀，村莊被掏空，家徒四壁的無辜村民默默收集些零散物資，勉強充饑度日。
查望軍剛剛席卷過的破敗村子。
村口大樹下，羌羽與金劍敖走走看看，查驗這個已經到處是窟窿的村子。
“哎，查望手下的人，已經餓瘋了，搶東西搶得大打出手。”羌羽指著茅屋頂上的草框和簸箕，顯然是被人插了翅膀掀上去的。
“為了點戰利品，這幫人搶破了頭。”金劍敖早就檢視過沿途情況，拿出一疊紙，將事先統計的村鎮劫掠概況逐一展開：“記述了一些村民的話，你看看。”
羌羽仔細翻查金劍敖的記錄，點指上麵某一頁：“他們一搶東西，就完全失控。此為查望的弱點，若能抓住此點，或能將其殲滅。”
“將領無法控製，軍隊沒了秩序，哎。”羌羽帶兵時間不長，卻歎出長年累月之感。
金劍敖抬起頭，越來越覺得羌羽每日都在變，一天一個樣。此前，冉統將分兵追擊時，她特意要求與自己分成一組。
理由呢，有點傷我金劍敖的自尊，說好聽些，就是讓獨立團更獨立，成長得更快。說直白些，就是羌羽汲取了教訓，從今往後，訓練自己不再依賴高手，而是倒逼自己考慮事情更周詳。好吧，雖然我金劍敖身手也不差，但比起孔最和薩度昆，那還是相差甚遠。
羌羽的話打斷了金劍敖的思緒：“我們有無可能建立一支隊伍，由你統籌，專司戰利品分配？”
金劍敖很有同感，防患於未然，以免將來獨立團遇到類似麻煩時，無應對之法。正當他連連點頭時，前方跑來一個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這不正是昊梅的貼身侍衛寧沛麼。
兩人趕緊接過寧沛手中信函，共讀北路軍的最新軍情戰報。寧沛風塵仆仆，也忘了要口水喝，就直愣愣地站在他們跟前候命。
“南北合擊？”
羌羽和金劍敖同時看到了昊梅信中的關鍵字眼。兩人搓搓手，興趣昂然地對視一眼，一出大戲就要拉開帷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