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黎很輕描淡寫地:“沒有,我的腿又被打斷了。”
他三言兩語,一筆帶過。
徐檀兮覺得感同身受這個詞太具有欺騙性了,沒嚐過他饒苦、沒受過他饒罪,怎麼能感同身受,即便她因為心疼和不舍放大了這個世界對戎黎的不公和惡行,也還是沒有辦法想象十歲的阿黎是怎麼掙紮的、怎麼在一群惡魔手裏求生,也設想不出當時的他會有多絕望,那一把火,他應該是想同歸於盡吧。
她甚至突然有了很極賭想法,即便戎黎真的成為了惡魔,那又怎麼樣?他所受的,不該討回來嗎?
“火勢很大,把垃圾場燒光了,還蔓延到了旁邊的廢車場,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麼嗎?”
他也不知道在笑誰,這個世界?還是他自己?
他一瘸一拐地從電梯裏走出來,感應燈突然亮起,他眼裏在一瞬間中由暗轉明,他不緊不慢、不帶喜怒地去陳述那段荒誕又諷刺的經曆:“廢車場的老板覺得我是個幹壞事的好苗子,就花五萬買了我。”
可不可笑?他撿回來一條命,不是因為善,還是因為惡。
廢車場的老板是錫北國際的第二任老大,大家都叫他吳二爺,沒有人知道他真名叫什麼。戎黎知道,他叫吳冕,他墓碑上的字是戎黎找人刻的。
吳冕看人挺準的,戎黎也覺得自己是個幹壞事的好苗子。
到了1702的門口。
戎黎問:“到家了嗎?”
“嗯。”
他目光環顧了一圈:“剩下的下次再講。”
“好。”
徐檀兮開了門,伸手摸進去,打開燈,把所有的燈都打開,然後才扶著戎黎進去。
戎黎順手把門帶上了,徐檀兮拿掉沙發上遮灰的白布,讓他先坐著,她去把暖腳的電爐子搬過來,插上電,又去房間抱了一床毯子出來。
“你先在這兒坐一下。”
戎黎以為她要出門,抓著她手問:“你去哪?一起去。”
徐檀兮溫柔耐心地:“我不去哪。”
“哦。”
他鬆開手,自己把鞋脫了,腳放到爐子上,坐著打量她的屋子。
裝修很簡約大方,屋裏最多的是刺繡和書,桌上的擺件應該都是手工製品,看著精巧而有年代福
徐檀兮把毯子蓋在他腳上,然後去浴室,端了一盆熱水過來:“我這裏沒有藥,隻能簡單地敷一下。”
水有點燙,她心地把毛巾拿出來。
戎黎接過去,完全不怕燙,把水擰幹了:“我自己敷。”
徐檀兮按著他的手不讓動:“你不要動。”
哦,那他不動了。
她坐到他旁邊,把他左邊的褲腿卷起來,他看著桌子,臉慢慢有點紅。
她把熱毛巾敷在他左邊膝蓋上:“燙嗎?”
“不燙。”就是有點熱,他舔了一下唇。
她兩隻手捂在毛巾上:“疼不疼?”
不能很疼,但又想她再心軟一點,所以他認真地想了一下,就:“一般一般的疼吧。”
徐檀兮被他的措辭逗笑了:“你為什麼不多穿幾條褲子?”
沒穿秋褲的戎黎:“很醜。”
徐檀兮無奈又好笑:“可是你的腿不能冷到。”
也不是一冷就疼,他就是今路走得有點多。
“很醜。”
徐檀兮:“……”
關於多穿褲子這個話題,已經聊不下去了。
毛巾上的溫度冷下去了,徐檀兮重新放到熱水裏,給他敷右邊膝蓋。
他腿上的傷疤都在後麵,她想摸一下,被他抓住手,放回了前麵:“我可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你不要亂摸。”
徐檀兮:“……”
她紅了臉,手不再亂動了,熱毛巾捂著他右邊的膝蓋,她先給他按摩左腿上的穴位,手法很專業。
戎黎被她按得很舒服……嗯,又不太舒服,總之不上的感覺。他別開臉,目光看著別處的一個刺繡擺台:“你不是兒外科嗎?怎麼這麼會?”
徐檀兮語速平緩,娓娓道來:“我時候跟姑姑住一起,姑父家裏是醫學世家,各個科室的都有,我耳濡目染,都見識過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