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裏,卿硯伺候馮錦換了寢衣,手執木梳輕輕替她將編了許久的發仔細梳開。

“姐姐,我今兒見著皇上,細看之下,他確實是老了。”馮錦看著銅鏡中的自己,在那邊境守了一個月,麵色果真是不如過去白皙了。

“奴婢倒很長一段日子沒見過皇上了。”卿硯的手頓了一頓,“昭儀娘娘生前積德,她缺的那些榮寵,都要接連落在您身上的。”

暮色盡染,孤燭幽暗。馮錦將桌上的聖旨拿起來端詳了好久,想起兩個月前那個雪夜,她在棲鳳宮也是這樣看了一卷聖旨,對比之下不由長歎一聲,萬般無奈。

“你說若是我父親還活著,還是鎮遠將軍,我今日嫁給殿下,是不是就能和賀樓允安一樣風風光光,不必如此算計爭一口氣了。”她將聖旨交給卿硯好生收納,坐在床上捧著被子若有所思。

卿硯搖搖頭,笑她多愁善感:“夫人說這些做什麼,命該如此。她們靠母家,夫人靠自個兒,不也掙得了皇恩浩蕩。說起來,世子妃至今還沒有封號呢。”

“是了,她們欠姑姑的,遲早都要還到我這兒來。”她從小心思敏感,卻從不深重,但如今,沒了最疼她的人,是該靠自己了。拓跋浚待她情深,可誰又知道皇子皇孫那變幻莫測的心,能否容得她倚靠一輩子呢。

六月,天剛剛熱起來時,宮裏開始籌備給赫連皇後慶祝生辰的千秋節。按理說闔宮上下和王府女眷們都要參加,而賀禮也就自然成了每個人明裏暗裏較勁的籌碼,上到各宮娘娘,下到孫輩妻妾,誰都想借此機會在皇後麵前博得一絲好感,以求鋪她們各自的路。

“夫人打算送什麼壽禮給皇後娘娘?”春妍才收了午膳的碗碟,奉上一杯茶,一邊給馮錦捶肩,一邊照往常似的與她閑聊。

馮錦搖搖頭道:“皇後娘娘什麼沒見過,怕是我挑些金銀珠寶的,她也不稀罕。”

門邊處坐著趕針線活兒的卿硯聽她二人說話,想了一陣:“夫人前些日子開春咳嗽,吃不下府裏送的那些苦藥,著我出去買些甘草。可巧遇見了太醫院的采買宮女,說皇後娘娘失眠心煩已有半年,可太醫院每日的燈心草總是用盡,緊張著呢。”

燈心草是清火良藥,可要待夏末秋初才能成熟取莖,眼下確實是緊張。

馮錦思索著,忽然靈光一現道:“姐姐,你替我出去,到薛府問問薛子軻。聽聞薛寧大人告老,現在南邊懸壺,不知有沒有門路找些去年的存貨。”

“夫人的意思是咱們僅送些燈心草?”春妍覺著不可思議,有些驚訝地望著她,“別人可都絞盡腦汁搜刮奇珍異寶呢。”

“從小聽說皇後娘娘出身名門,奇珍異寶大抵也是瞧一眼便蒙塵了。咱們送燈心草,是她用得著的,倒是小輩的一番心意,我想一試。”

見春妍還是將信將疑,卿硯笑著上前拍拍她的手道:“我也覺得可行,你不知道,皇後娘娘向來不喜鋪張,若用了心她都是讚賞的,送藥材或許倒更得她心。”

千秋節那日晨起,卿硯早早將馮錦喚了起來。

蘸取螺子黛輕掃蛾眉,將胭脂用發簪挑一點在手心,以溫溫的水化開,點在唇上隻桃色誘人卻不突兀。隨既又挽了個簡單的發髻,插上一根碧綠的翡翠簪子,素淨淡雅。隻一陣子,卿硯放下手裏的梳子,鏡中原本睡眼惺忪的姑娘,儼然是個端莊清秀的美人兒了。

馮錦至衣櫃前挑了件黛青紗裙,忽又想起什麼,喚來春妍道:“去打聽打聽,世子妃娘娘今日穿什麼。”

不消半刻,春妍回來說那邊預備的是正藍的綢緞宮裝,馮錦便將那件挑出來的衣裳又放了回去,拿了件淺杏色對襟的出來:“那樣的場合,左右不該奪了她的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