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裏辦事向來不含糊,雖已遞了話來說要李茉兒去,但該有的程序一樣兒也沒少。
李奕一大早便將她領進宮門,交給負責遴選宮女的掌事公公,囑咐了她幾句就往馬場去了。
李茉兒站在一群十七八歲的少女中間本就格格不入,再加上近幾年穿慣了綾羅綢緞,冷不丁地換了幾日粗布衣裳,站久了,衣裳蹭得難受,隻覺如芒在背,忍不住地踱步。
忽然覺得肩膀上一疼,回過頭去原是個老嬤嬤,手拿一支竹棍點在了她身上:“日後都是要伺候主子的,進了宮可不能像在外頭一樣,坐沒坐相站沒站相的。”
她當人家的寵妾數年,哪裏受過人這樣指點,火氣蹭地就往上竄。可瞧見那嬤嬤淩厲的目光,想起自己進宮來是為了往後做當家主母的好日子,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低眉順眼地站好在一旁。
一上午選出不少姑娘,也刷下去不少。
因著李茉兒算是拓跋子推引薦,又年齡稍比旁人大些,裝得一副踏實肯幹的樣子,便也沒費什麼周章,當即就被領到浣衣局去了。
一行人路過禦花園,恰巧撞上馮錦的步輦。
按理說她們這種下等的宮人見了主子是要遠遠避開的,可現下離得太近,躲是來不及躲了,領頭的嬤嬤便幹脆率先上前行禮:“奴婢攜浣衣局新進的宮女兒們給太後娘娘請安。”
馮錦從步輦上抬起頭來,拂了拂手叫她起身,目光掃過地下跪著的十幾個衣著各異的宮女,笑道:“今兒才進來的吧?早些去領了浣衣局宮女當季的衣裳。不然這花花綠綠的,怕你們嬤嬤認不住,宮裏大了,再丟一個兩個的不好找。”
李茉兒悄悄用餘光瞥了一眼步輦上的女人,這是她第一次瞧見這個自己咬牙切齒想要從台上扳倒的人。
馮錦那一襲墨蘭色的宮裝內斂又頗顯雍容,麵上略施粉黛,鬢間隻斜斜插了一隻珠花。整個人貴氣卻低調,說話時更是滿目和善,與李茉兒過去腦子裏想象的獨攬大權、排除異己的太後形象相去甚遠。
可她若是良善,又怎會手段狠辣,從挑揀世家子弟到削減世襲俸祿,一氣嗬成。之前多少皇帝都要顧及麵子辦不成的事,她竟兩眼一閉定下了音。
唯一的解釋就是這人確實心機甚深,那也就不怪她李茉兒百般周折進來算計她了。
馮錦卻不知道下頭有人對她這般不滿,瞧著一個個兒的都乖順得很,便也再不多言,叫了聲走吧,步輦又往太和宮的方向去了。
“浣衣局添了新人,說起來我那些個春裝也該送去漿洗了。”回了宮,馮錦一邊念叨,一邊隨手拈了一塊茶點放到嘴邊。
卿硯扶著她坐下,搖了搖頭道:“依奴婢說,不如幹脆換一批新的,您那衣裳也穿舊了,再洗可就不好看了。”
“我今年才下旨厲行節儉,難不成減了人家的俸祿,拿來給我自個兒做新衣裳啊。”馮錦嗔怪地瞧她,又正色開口,“大魏是馬背上打下來的江山,老一輩都是塞外苦過來的人,本就不講究吃穿。我若過於注重這些,也怕母後與皇祖母不高興。”
“娘娘總是這樣,替一圈人都想得周到,唯獨到了自己就百般將就的。”卿硯歎了口氣,伸手把她灑在炕桌上的點心碎拂去。
浣衣局那邊安頓好了,嬤嬤叫原本的宮女們一舊帶一新,先領著這十幾人熟悉熟悉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