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追一躲,這二人的活動範圍被局限在屋舍之內,腳步輕巧,倒也沒什麼噪音。
不過想到屋裏會沾上腳印,夏錦衣終於忍不住,一道銀針隨手刺去,就聽見倒吸冷氣的一聲,想是射中了目標,夏錦衣的目光不曾離開書卷,淡漠地翻過下一頁。
這時候,方瑟安穩地停在之前的角落裏,黑衣人有些尷尬地轉過來,從腳踝的穴位上抽出銀針,然後轉向麵對夏錦衣,拱拱手,說:“這位姑娘,叨擾了。”夏錦衣沒有理會他,隻是靜靜地看著兵書。那黑衣人聽聲音年不過二十,他幾步走到方瑟身邊,輕聲對他說:“誒,這女人下手真狠。”
“我不介意直接扔把刀。”夏錦衣的聲音裏,多了一絲嘲諷。她大概算得清楚,如果這一針打向方瑟,他多半能夠避開。
黑衣人也猜出夏錦衣非等閑之輩,不再招惹她,鑽到方瑟身旁的角落,輕聲說:“你怎麼在這,叫我一通好找。”方瑟聽這聲音耳熟,尋思了半天,才想起這是誰,第一反應竟不是和他寒暄,而是趕忙介紹給夏錦衣:“這位是我的徒弟,薛子明。”
夏錦衣依舊看著書,也不搭理他。方瑟尷尬地摸摸鼻子,對上薛子明怪異的目光。
“看你這風塵仆仆的樣子,該不會去死牢裏走了一圈吧?”方瑟拽著薛子明的手腕,微笑著說:“怎突然到了帝都來?”
薛子明摘下黑色麵罩,露出年輕俊逸的臉頰,幹笑著,指了指方瑟手中寫了“晉元”二字的紅綾,輕聲說:“奉上麵的命令,來找師父回去呢。”
回去?方瑟一愣,說:“我還未完成刺殺薑夏皇的任務。”
夏錦衣聽到這,才抬眸看了看,插話道:“小琴師,還想著刺殺?”聲音裏多了分奚落,讓方瑟突然覺得很是不適。
“唉,堂主取消這次的任務了。”薛子明猶豫著,輕聲問:“那個……要不咱找別的地方說吧,那邊坐著的女人,實在不是好惹的……”
“有什麼話在這裏說明白,本少正嫌無聊。”
方瑟聳聳肩,表示愛莫能助。
薛子明撓撓腦袋,然後倒也不敢真的把事說明白,扶著方瑟的手臂,輕聲說:“師父,這裏麵事挺多的,要不,您先跟我回去吧,堂主說,要我趕在除夕之前把您帶到她麵前。您也知道堂主的脾氣,她這人,可是忤逆不得的。剩下的路上我再給您細說一下,師父,您看行麼?”
方瑟猶豫著,抬頭看了看夏錦衣,試探性地問了一句:“那麼,方瑟是否可以離開?”
夏錦衣沒有回答。
或許這暗示著他能夠重獲自由,但方瑟卻沒那麼開心,甚至連半分舒暢的心緒都找不到。他在心裏輕聲問……錦衣,你為何不留我?
他抱著琴,在薛子明的催促下一步一步挪向門口。
手中的琴仿佛灌了鉛,方瑟驚異著夏錦衣竟連眼皮也不抬一下。他心中漸漸失望,他在心中自問,方瑟,你在夏錦衣心中,難道隻是個對帝國有著不利影響的刺客麼?方瑟想著,緩緩去開門——
方瑟沒有回頭。
他閉上眼,感受到狂風卷起雪粒吹打在他的指尖,為她奏曲一遍一遍磨出輕繭的手指,仿佛此刻才再感覺到疼痛。
然而他心頭顫抖著的情緒,卻更加冷,更加疼。
錦衣,你為何不留我?
錦衣,你為何不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