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經過的地方,都留下一串帶著腥味的血跡。
江月年微微一愣。
狐狸最後的那道視線倉促匆忙,除了痛苦之外,似乎還含了點別的什麼情緒,像是膽怯,或是軟綿綿的溫柔。
就像對她殘存著依戀,卻又不得不出於某種原因轉身離開——
像極了她在兩年前撿到的那隻白狐狸。
狐狸並不是一種常見的動物,所以當兩年前的江月年第一次在放學路上看見它時,下意識以為那是隻小狗。
幼年期的白狐遠沒有長大後漂亮的身姿,短腿小耳朵,身體纖瘦又細長,因為營養不良,它隻剩下伶仃的皮包骨,隻有身後的尾巴圓圓滾滾,大概比身體的一半還要長。
江月年發現它時,小家夥正趴在離她家門不遠的地方打盹。
她看它瘦小可憐又無助,帶了點好奇地上前靠近,拿手指戳一戳它腦袋,結果後者毫無征兆地睜開眼睛,惡狠狠在她手腕上咬了一口。
狐狸雖然屬於犬科動物,卻與乖順的狗狗有很大不同,由於沒有經過馴化,身上總是帶著股野性。好在那隻白狐很長時間沒吃過東西,尖利的小牙齒隻是輕輕一碰,沒造成太大傷害。
一副又奶又凶、可憐巴巴的模樣。
等它炸著毛站起身子,才露出腹部一顆猩紅色的彈孔,傷口已經凝固,卻仍舊駭人。
江月年被嚇了一大跳,立馬打車將它帶去寵物醫院。
她沒有把小家夥養做寵物的心思,隻是打算先讓它度過生命危險、恢複一些體力,再將其放歸自然。
取出子彈的過程異常漫長,等手術終於結束,她頂著雙熊貓眼守在小狐狸麵前,劈裏啪啦說了許多安慰的話。
它聽不懂,瞪著黑葡萄一樣澄澈清亮的眼睛凝視她,然後緩緩低下腦袋,像是非常不耐煩似的不再看她。
江月年覺得,它一定是不喜歡自己的。
可當她說出“你好好休息,我去給你買些吃的”時,一隻雪白的小爪子忽然一點點挪上前來,小心翼翼搭在她指尖。
接著便是一聲軟軟糯糯的嗚咽,比水更清軟,比棉花糖更甜,帶了怯怯的祈求,仿佛在告訴她——
不要走。
江月年養了小狐狸一個多月,因為它的腦袋、耳朵和身體都很像渾圓的雪球,還給它取了個“雪球”的小名。
一切事物都毫無異樣地發展,直到某天她回家,發現雪球不見了蹤影。
家裏大門緊鎖,也沒有入室盜竊的痕跡,隻有可能是它自己通過二樓窗戶跑了出去。那時小狐狸的傷口已經愈合許多,江月年心裏縱使有千萬種不放心,也隻能勉強安慰自己:
說不定是它厭倦了房子裏的生活,向著更加自由的地方去了。
而事實也的確是,雪球再沒有回來。
回憶就此終結,此時此刻的江月年撐著傘站在雨裏,心跳不自覺地開始加速。
那樣的視線……她太熟悉了。
如果那真是雪球,這兩年裏它究竟經曆了些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副遍體鱗傷的模樣?當年它無緣無故失蹤的原因是什麼,又怎麼會在兩年後,再度出現在她上學必經的道路上?
雨水落地的聲音不停衝刷耳膜,江月年咬了咬牙,顧不上地麵密集的水潭,朝小狐狸消失的地方快速跑去。
現在雖然是夏天,卻有股霸道的冷意直勾勾鑽進她心底,帶來一個無比殘酷的念頭,像刀子狠狠割在心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