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時節又逢君 一(1 / 2)

薑頑托著腦袋,百無聊賴看著水麵,碧綠的水麵讓船生生劃開,水波蕩漾,流動的聲音意外的好聽。

正是晌午之時,日頭正足,水上蒸的熱氣嫋嫋,和著水域獨有的涼濕撲麵而來,一涼一溫。空氣裏彌散著吹起的腥味,是水裏的氣味。

船上有一小童,大概是船家的孩子,七八歲的模樣,梳著一個包子頭,虎頭虎腦的樣子很是討人喜歡。

小童正搖頭晃腦念著書,雙眼閉著,倒是將夫子的樣子學了個十成十,隻是看著像隻雞仔,搖搖晃晃,好不可愛。沒由來的,薑頑想起了地府裏頭的同昌公主,也是這麼大的一個小女娃,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

唔,也不知如何了,有沒有替她好好工作,有沒有偷懶。

這孩子皮膚倒白,白白嫩嫩,坐那念著:

“山有扶蘇,隰有荷華,不見子都,乃見狂且……”

孩童獨有的稚嫩聲音,讓她的思緒隨著流水飄遠了。

記憶深處有個結滿杏子的園子,園子裏有個風華絕代的戲子。

——“十六娘,我阿娘何時回來?”樹上掛著的女孩開口問道。

樹下的戲子抬了頭,拂過身上落下的幾片葉子。

“就快了,昭昭乖。”戲子衝著女孩溫柔一笑,語氣裏盡是寵溺。

唔,她娘今日也會帶栗子糕回來麼?

今天的栗子糕是東街王記的還是玉仙樓裏賣的呢?

她若是求求娘,娘會不會再給她用用那種能讓自己變香香的東西。

小小豆丁的腦子裏幾乎全是這些不著調的內容,胡思亂想著,思緒已經全然不知飄到了哪裏。

牆外依稀傳來馬蹄聲,由遠及近,聲音明明還很輕,樹上的女孩卻早已豎起耳朵屏氣凝神起來,確認聲音朝這邊過來了,高興的大聲叫嚷,飛快從樹上滑下來,一旁的十六娘看了不免心驚,堤防她摔著。小豆丁邁開雙腿,飛快跑到大門前,神色激動的等著。

夕陽西下,那馬車似乎是在趕著太陽,同它朝一個方向奔來。餘暉下,一切景色都足以被夕陽染變了色,一雙纖細素手挑起馬車的簾子,手上什麼首飾都沒戴,從車上下來一位極有風韻的女子,那身段瞧著像是十幾二十歲的模樣。

“阿娘!——”

小豆丁飛快撲過去,抱著女人的腿忽然抹起眼淚來。

“阿娘可是不知,昭昭在家中等的好苦。”

“娘真是極狠的心腸,將我這親生的留在這遭罪受。”

“我還可等個什麼勁,不如就將我送的遠遠的,隨便送到什麼人家當做丫鬟養著。”

她一邊說著一邊抹著眼角不存在的眼淚,配合上捶胸頓足,一副痛心疾首,生無可戀的表情。倒是將她娘都逗笑了,伸手掐掐她的臉。

“不過一日沒見,我的昭昭怎的就遭了罪受。”

小豆丁一麵繼續抱著她娘的大腿,一麵偷偷抬眼瞧著她娘身後,見身後背著的手裏果然拎著淡黃色油紙包,聞著味就知道必定是栗子糕。

頓時心情舒暢了不少,也不在裝模作樣大嚎了。

月娘將栗子糕給她,隨後大步走進園子裏。

門口站著的十六娘微微笑著,此番情景,夕陽下竟是說不出的溫柔。

兩個女人走進屋內,小豆丁小心翼翼捧著栗子糕來到園內,貼著牆根坐下。

空氣裏彌散著杏子的香氣,隻是那杏子還青,她雖是早已垂涎,卻也不得不耐心等著。

她細細拉開油紙包,雖然很饞,但是一定堅持要將油紙包的四個角折起,用手捧著,像是虔誠完成某種儀式一樣,栗子的香味香甜誘人。

油紙包裏安靜躺了三塊梅花形的糕餅,已經涼了,香氣卻很足。

是玉仙樓的。

隻有玉仙樓才會做成梅花型,看著賣相好,更加精巧些,故而玉仙樓所賣的糕每個都要比城東王記貴上十文錢。昭昭卻獨獨喜愛玉仙樓的,她娘說他是個好色之徒,昭昭也不反駁,她的確喜歡那些長得好看的東西。

昭昭捏起一塊,小口小口嚐了起來,香糯甜膩,栗子獨有的味道在舌尖漾開。

她正眯著眼高興享受時,冷不丁從頭上傳來一個聲音。

“喂,你在吃什麼,給大爺也嚐一塊。”

昭昭一驚,左手油紙包沒捧住,剩下的兩塊全落進了草裏。昭昭僵在原地,上麵的聲音也適時地閉了嘴。

足足半刻,她才反應過來。轉頭抬眼看去,牆頭上趴了一個白衣的小孩。

小孩被她看的有些發毛,換了個姿勢,小心在牆沿上坐下,兩隻短短的小腿懸空晃著,他穿的是上好的絲綢,看起來輕巧又有光澤,隻是衣擺上灰撲撲的。兩條垂髫也亂了,幾縷頭發塞進了衣襟裏。

這人長得真好看。像個玉雕的小人一樣,唇紅齒白,精致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