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雨菲依舊睡著,天色則漸漸暗了下來,謝宜江穿好外套,起身走到了院子裏。
寒冷清冽的空氣,高遠深藍的天空,遠處有淺緋色的晚霞,正是自己所熟悉所懷念的大西北,謝宜江眼角濕潤,想到當初那個自以為待滿了父親所要求的時間,迫不及待嚷嚷著要離開這個荒涼邊境小城、回京城重新過所謂安樂生活的莽撞少年,誰能料到,後來竟然真的被硬按了個“安樂伯”的名頭在身上,何其諷刺!
想到此,謝宜江不禁仰頭長長地籲出了口氣。
門口一陣響動,“哈嘍,我們回來了!”三公主一如既往的平靜聲音。
謝宜江低頭望去,從將軍府歸來的三公主,聲音平靜,臉色平靜,感覺就像剛出門散步回來一般,並沒有過多的情緒流露。
說起來,這位公主確實是能當大事者,這幾年經過了如此多的風風雨雨,似乎,也沒見她有什麼悲喜之情,一如尋常日子。
嚴格來說,三公主所遭遇的,其實並不比自己和清妹妹少多少,甚至隻多不少,有父親的過世,有兄長的背叛,有獨自漂泊在外的艱辛,甚至還有些不為人知的背後委屈,但卻從沒聽她訴過一句苦,抱怨過一句不公。
這樣的人,有著如此堅強不屈的意誌,能跟自己一起長途奔襲西南道,又能千裏馳援東北道,跟一幫大男人一起在冰天雪地的海蘭江邊一待就是數月,之後更是跟自己一起淌過冰冷刺骨的海蘭江去捉拿叛賊。
可三公主卻分明隻是個比婉清還要小一點的姑娘,更是先帝嫡出的尊貴公主。
有時候,謝宜江自己都懷疑,除了這位景姑姑,先帝是不是還另外給她請了別的老師,甚至是從小就開始讓人著意教導她,才讓她能有如此冷靜的心思,如此利落的身手,以及,鋼鐵般的意誌。
要不然,如今宮裏那位皇帝,緣何心心念念著要除去這位本來對他的皇位構不成威脅的三皇妹呢?
還是三公主的表現太過耀眼了吧?從行宮歸來被提拔為虎賁衛指揮使開始,她就如太陽般冉冉升起,平心而論,謝宜江覺得,別說自己自愧不如了,三公主的光芒其實蓋過了任何一位皇子或公主。
又或者說,放眼望去,起碼同齡人當中,謝宜江覺得,無論男女,再沒有誰能比得上這位三公主了。
想來這也是祖母和父親下定決心把謝家未來的希望寄托在三公主身上的原因吧?聽說祖母早年也跟著祖父在外多年,她的見識本就勝於常人,以她對三公主的判斷,這位公主最像當初的太宗皇帝。
“遇事冷靜,做事果敢,驍勇善戰,與先帝如出一轍,乃鐵血之人”,這是祖母在信中對三公主的高度評價,也是叮囑自己要跟隨三公主的原因。
要不然,按照祖母的意思,在如今宮裏那位治下,謝家早晚會跟其餘三家國公府一般,頃刻巢覆,無人幸免。
為此,祖母甚至還說,宮裏那位皇帝“曲發之人,性情暴烈,心胸狹隘,獨斷專行,是為暴君”。
說實話,這一點自己以前還真沒注意到,那人別的不說,長相極為出色,有點男生女相,之前還被人在坊間悄悄流傳什麼“男生女相帝皇命”,誰會去注意他的頭發是直是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