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林道了一聲“是。”，卻不問是何大事。
韋小寶目光掃了掃，道：“澄光師侄，你給三位說說。”
玉林知道新住持法名“晦明”，也知少林寺“晦”字輩比“澄”字輩高了一輩，但眼見這小和尚油頭滑腦，卻對這位本寺前任住持，莊嚴慈祥的有德老僧口稱“師侄”，不由心下一怔。
澄光恭恭敬敬的應了，便將寺周有數千喇嘛重重圍困的情況一說。
玉林閉目沉思半晌，睜開眼來，問道：“不知方丈大師，打算如何應付？”
韋小寶擺了擺手，道：“沒必要應付他們，我想這些喇嘛僧在本寺周圍或坐或立，不過是觀賞風景而已，別無他意。這裏風景清雅，他們來遊山玩水，也是有可能的。”
大胖子行顛忍不住反駁道：“倘若中觀賞風景，不會將本寺團團圍住，好幾個時辰不去。他們定是想來捉了行癡師兄去。”
“老衲心想天下青廟黃廟，都是我佛座下的釋氏弟子，他們如要請行癡大師去，也必是仰慕三位大師佛法深湛，請你們去喇嘛廟講經說法。說不定眾喇嘛仰慕我中土佛法，大家不做喇嘛，改做和尚，那也是極好的機緣。”韋小寶不急不緩，麵容帶笑。
行顛連連搖頭，不以為然，大聲道：“未必，未必。”
澄觀也跟著應和：“方丈師叔，那麼他們為什麼都帶了兵器呢？”
韋小寶雙手合十，裝作一副高僧模樣，道：“他們帶了禪杖戒刀，聲勢洶洶，或許真是想殺寺僧侶之頭。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我們自當馬來頸受，這叫做我不給人殺頭，誰給人殺頭？不生不死，不垢不淨。有生故有滅，有頭故有殺。佛有三德：大定、大智、大悲。眾喇嘛持刀而來，我們不聞不見，不觀不識，是為大定；他們舉刀欲砍，我們當他刀即是空，空即是刀，是為大智；一刀刀將咱們的光頭都砍將下來，大家鳴呼哀哉，是為大悲。”
澄觀恍然大悟，道：“方丈師叔，這大悲的悲字，恐怕是慈悲的悲，不是悲哀的悲。”
韋小寶點了點頭，微笑道：“師侄說得是，想我佛割肉喂鷹，舍身飼虎，實在大慈大悲之至。那些喇嘛雖然凶頑，比之惡鷹猛虎，總究會好些，那麼我們舍身以如惡喇嘛之願，也是大慈大悲之心。”
“師叔妙慧，令人敬服。”澄觀這傻和尚對韋小寶的話佩服得五體投地，殊不知其中目的。
韋小寶看了幾人一眼，繼續道：“昔日玉林大師曾有言道：‘出家人與世無爭，逆來順受。清涼寺倘然真有禍殃，那也是在劫難逃。’我們一齊在惡喇嘛刀下圓寂，同赴西方極樂世界，一路甚是熱鬧，倒也有趣得緊。”
眾僧麵麵相覷，均想韋小寶的話雖也言之成理，可卻太過迂腐，恐怕是錯解了佛法。
澄心、澄通又覺這些言語與他平素為人全然不合，料想他說的是反話，多半是要激得玉林與行癡自行出言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