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縱買相如賦(2)(1 / 1)

沈慎言的婚期最終定在了舊曆八月初八,按照沈家的規矩,迎親的車從方家出門以後直接開去了沈家的老房子。鎮不大,沈家辦喜事的消息早就傳遍了,來看熱鬧的人很多,門前張燈結彩人聲鼎罰

新娘從車上下來,沈明月趕緊撐起紅傘遮在她的頭上,另有女眷替她抬著禮服的尾巴。

裏屋早已設好火盆,還有一些賓客喧鬧不止,等著在觀禮的途中起哄看熱鬧。

沈慎言的禮服是沈明月和沈明珠一起挑的,白襯衫上用同色絲線繡著暗紋,他看不出歡不歡喜,但嘴角有一絲絲微笑,十分得體。

沈明月把新娘送進裏屋,換了中式嫁衣後,新娘新郎向長輩們磕頭行禮。沈立約笑的白胡子一顫一顫的,從中山裝的袋子裏摸出兩個厚厚的紅包,一個放在新娘的茶盤上,一個遞給了沈慎言。

沈慎言垂眸不語,倒是方瑩笑意盈盈地道謝。她話總有一股撒嬌的味道,老人家喜歡的不校沈立約又從衣袋裏掏出一個物什,鄭重其事地放在沈慎言的手心裏,“這個是我給你的,我對你隻有一個要求,不管你從商或是從政,希望你心裏永遠裝著家國下。”

沈慎言慌張震驚地看著祖父,“這個太貴重,孫兒實在不敢收。”

“收下吧。”沒有別的話,這一句話已經足夠沉重。

那是他半生戎馬血雨腥風裏得來的勳章,他把他交給了自己最寵愛的孫輩,也是把自己的夢想自己的期待一並交給了他。

他知道這門親事並不是他所滿意的,但卻是最適合他的。什麼人該穿什麼衣服,並不是自己能決定的。

吹打聲裏,沈立約仿佛看到去世多年的妻子,還有那些戰死沙場的戰友。他們都還年輕,而自己卻已垂垂老矣。

沈明月扶著祖父進去休息,祖父的房間很簡單,擺著一張破舊卻整潔的桌子,上麵有一張老照片,是祖父和祖母。祖父從抽屜裏拿出一軸畫來,讓沈明月打開。

是一幅仕女圖,沈明月認得是祖父的手筆。畫上有題詩,是祖母的字跡,功力深厚的簪花楷。

“春未綠,鬢先絲。人間別久不成悲。誰叫歲歲紅蓮夜,兩處沉吟各相知。”沈明月抬頭看向祖父,“想不到爺爺奶奶還有這麼兩情繾綣的時候哦。”

她有意逗祖父開心,故意取笑他。

沈立約坐在床沿,“你們都知道,你祖母是貴族出身,從飽讀詩書,才氣縱橫,而我不過是她家中的一個長年。”

“英雄總出於草莽,你看劉邦……”她話沒完,沈立約搖手打斷她。

“我想娶她,但我知道她爹娘不會同意,所以我離開了她家,參加了革命。我不知道我走了沒兩,她就離家出走來尋我了。”

“那怎麼能找得到?”那個年代通訊不變,並且戰亂不休,多少人一分離就是永恒。

“也許是緣分吧,過了幾年我們在延安重逢了,我見她皮膚也沒原來白皙,手掌也粗糙了不少,甚至身材也壯了,沒那麼纖弱了。但是我一見她,我就覺得我要娶她,我還是要娶她。”他馬上跟組織打了報告,就在破舊的窯洞裏,有了自己的家。

沈明月聽的入迷,沈立約的入迷,到最後,幾乎老淚縱橫。

他看著那幅仕女圖,伸出蒼老的手摸了又摸,“你祖母去世前最不放心你和伯潤,她你太縱情任性,伯潤太隱忍克製,都不容易開心起來。”

伯潤是沈慎言的名,沈明月很少聽爺爺這麼叫他,倒是祖母這樣叫的多。

“這幅仕女圖,是你祖母與我結婚當晚畫的,藏在這裏幾十年了,今是伯潤的大喜日子,我把這畫送給你,你也跟你哥哥一起開心開心。”

他把勳章送給了沈慎言,把畫送給了沈明月。

沈明月總感覺有一種交代後事的味道,卻又不敢出口。

沈明珠端著盤子進來了,“爺爺,你要的粥我給你熬了,熬了我好幾個時呢。”

沈明珠根本不問他們在什麼,掏出紙巾來給祖父擦眼淚,“這麼大年紀了,又是孫子的好日子,哭什麼啊。”

“覲卿,你們都是好孩子,也從來不會埋怨我和你祖母偏心。”沈立約端著碗嚐了兩口,“有時候擔心是因為不放心,不問也不是因為不愛。”

“我們都明白。”沈明珠陪著喝完粥,等祖父睡下了,拉著沈明月一起退了出來。

沈明月紅著眼睛,“姐我總感覺……”

“噓。”沈明珠搖搖頭,聲道,“家庭醫生都在外麵呢,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