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慶明帝卻仿佛全然不曾聽到他的這番話,隻自顧說道——
“朕的事情辦得固然順利,隻可惜四弟毒害太後的計劃卻並未如願……四弟此番回到滇州之後,不知是否還要向洞烏王費心解釋此次計劃失敗的緣故,並另想它法激怒燕王早日造朕的反呢?”
湘王的身形陡然之間變得僵硬,麵上血色褪盡。
“皇……皇兄……”他驚異惶恐地抬起頭:“……皇兄此言何意?”
“何意?”慶明帝笑了一聲,直直地看著湘王的眼睛,聲音裏是竭力克製著的冷意:“李吉,把東西給朕的四弟看看,以便讓他好好回憶回憶……”
李吉應下,手中捧著那截竹筒來到湘王身前。
“請王爺過目吧。”
湘王在看清那竹筒的一瞬,恍惚間覺得突然置身於深淵邊緣,腳下稍有挪動不穩,便要跌入萬劫不複之中。
他強自鎮定著取過竹筒,將信紙取出展開……
待看到那顯了形的褐色字跡時,腦海中仿佛有一道驚雷炸開——這……怎麼可能?!
這密信到了皇帝手中已是足夠蹊蹺……
他對此也並未全然沒有防備……
可這半麵本該隱去的字跡,又是如何被識破發現的?!
這一刻,他來不及去思索太多。
“撲通!”
湘王驀地跪身下去,信紙尚勉強壓在手掌下,竹筒已跌落滾遠:“皇兄,臣弟不知這信是怎麼回事!……臣弟也從未寫過這封信!這必是有人……有人仿照了臣弟的字跡,想要蓄意構陷汙蔑臣弟!”
“仿照?”慶明帝冷笑著,“構陷?”
他雙手扶著龍案,緩緩站起身來:“如此鐵證當前,你竟還要同朕做戲嗎?”
“皇兄,當真不是臣弟……”
湘王還欲再往下說時,慶明帝抓起手邊的一摞奏折狠狠甩了出去。
一封封奏折散落在禦階之下,湘王顫顫望去。
“這些皆是你近年來因同洞烏之間的戰事,親筆寫給朕的奏報……洞烏侵擾滋事,不可忍之,需軍資,需糧草……”
慶明帝的聲音冰冷至極,幾近咬牙切齒地道:“你不妨現在就告訴朕,這些東西你用了多少,又囤留了多少!這些朕撥出去的東西,有朝一日是不是會攻破朕的城門,逼進朕的皇宮,成為架在朕脖子上的利劍?!”
“朕早該察覺這其中的蹊蹺了,隻因是你,才會這般大意疏忽……隻當你屢屢擊退洞烏,功不可沒,當得起朕這份看重!”
匍匐在地上的湘王臉色雪白地搖頭,冷汗與眼淚俱下,語氣恐懼而悲痛——
“皇兄說這些話……等同是在誅臣弟的心啊!臣弟待皇兄的忠心從未有過半分更改……從小到大,皇兄難道當真看不清嗎?若今日皇兄因他人挑唆離間,認為錯信了臣弟,要取臣弟性命,臣弟唯有一死,隻為讓皇兄安心!可若要臣弟承認自己從未做過之事,臣弟絕做不到!”
慶明帝聽完這番情真意切之言,竟忽然笑了起來。
“以往倒真是朕小瞧你了,沒想到朕向來將喜惡寫在臉上的四弟,竟如此擅於做戲偽裝……你身上究竟還有多少東西,是朕所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