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長安的腳步變得遲緩,越是靠近那光,心下便越是不安。雲逐月,不由緩緩拔劍出鞘。草木斷裂的聲音在腳下響起,細碎的,蠢蠢欲動的聲音。
靠近了。靠近了。那片藍色的光竟然暗淡下去,在冷清的月下呈現出幽幽的色澤,於是他們便看清了,竟然是一隻龐大的白虎,白緞一樣的身體伏在地麵,雙目如火,正死死盯著宋長安等人,卻並無怒意。那虎似乎用眼神掌控了一切局麵,宋長安駐了腳步。
他知道,昆侖的獸,神聖而不可侵犯,這是靈獸,必須以誠而待。
他以手勢示意,雲逐月劍回鞘,許從亦,也安靜下來。宋長安微笑著獨自走上前去,抱拳道:“虎兄,長安等人困於此地,身負重任,希望虎兄可以指條明路。”
那白虎慵懶地低吼一聲,注視著宋長安,許久,它從地上爬起來,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轉身離開。
宋長安一笑,示意雲逐月和許從亦跟上來。他們距白虎不過十步遠,不緊不慢地跟著。
穀中林木茂密,白虎如月下一麵白璧,渙散著幽冷的光,照亮了腳下的土地,潮濕的泥土和星星點點的紫色野花,他們在林間穿行。白虎走過之處,毒蟲避讓,蟒蛇藏匿,花木散發異香,約走了一炷香的時間,眼前林木開始變得稀疏,另一片湖泊出現在月光之下。
明媚,靜好的湖,說不出的溫柔,湖對岸是絕壁,頂端直插雲霄,峭壁之中,雲霧繚繞之處,竟然有一處洞穴,漆黑的洞內,似乎,閃爍著微弱的光芒。
白虎停下腳步,看著宋長安,又是那種意味深長的眼神,然後望了一眼那洞穴,便輕盈地跑開。
淡藍的光芒隨著它的身軀,隱匿在叢林裏。許從亦長長舒了口氣,不禁道:“主人,這白虎,怎麼如此靈異。”
宋長安這才在湖邊的大石上坐下,笑道:“道家人講‘西方自虎上應觜宿,英英素質,肅肅清音,威攝禽獸,嘯動山林,來立吾右’。這虎怕是昆侖獸吧。”
許從亦不禁睜大眼睛道:“昆侖獸?”
宋長安道:“不錯,昆侖從上古就有昆侖獸的傳說,是瑞獸,通靈神獸,守護一方山林。”
他哈哈一笑,繼續說:“不過,怕是傳說吧。依我看,這昆侖中的鳥獸,吸收了昆侖的靈氣,恐怕,都要成神獸了。”
許從亦微笑道:“怕是如此了,想來昆侖中也不會有什麼神獸,若是有,首先除去的,就是巫月邪教!”
宋長安笑道:“你也算得,是巫月教的人吧。”
許從亦含笑道:“巫月教顯然沒有將我當做自己人,況且,如今師父已經不在人世,我回去巫月教,要跟著誰呢?”話一出口,許從亦就後悔了。她怎麼可以提及師父,提及秦書白。她掩飾了眸中的驚惶去看宋長安,但宋長安此刻正注視著遠山和黑夜裏漆黑的雲層,好像不曾聽到她在說什麼一樣。奇異的男子,隱忍,自由,放縱,不願意輕易透露自己的感情。這個男人,聰慧過人,內心卻固執得要命,讓人看不透。
許從亦在心裏舒了口氣,在宋長安身邊坐下來:“主人,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宋長安閉目微笑道:“明日。”
雲逐月眼中有淺淺的笑意,閃爍著一絲光芒,他接著說道:“一探。”他望著那洞穴,語氣淡漠。
那白虎的意圖究竟是什麼,洞穴之內,是否別有洞天。許從亦整晚都在思索這個問題,而最令她擔心的問題就是,宋然之,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怎麼能獨自度過昆侖中的,可怖的,危機四伏的黑夜。
雲逐月有同樣的疑慮,但是他明顯表現得比許從亦平靜許多。許從亦懷疑,雲逐月是不是太過於相信宋然之的能力了。此刻,雲逐月就坐在她的身後,她幾乎感受得到他的呼吸,均勻,沉穩。
雲逐月無心調理內息,他看見地上許從亦的影,纖細,迷人。他的心裏,仿佛鋪了軟軟的絮。
但他們彼此,誰都不曾開口。微風,月影,山穀寧靜,空氣,溫涼如水。
此刻,巫月教,寒冷刺骨,白雪覆蓋的山,黑石的宮,一彎冷月,斜照。
夜,深了,早已過了醜時,梅尋雪從床上爬起來。是的,他徹夜難眠。他披衣而立,空曠的黑石的宮,隔著走廊,便是毒的住處。他啊一個人在沒有窗子的房間踱步,他在思索,他一定要找出帶陸無雙出去的方法。此時,門,輕輕打開了。
白衣女子媚眼如絲,她緩步而行,燈籠提在手裏,青絲如雲。但在梅尋雪的眼裏,這女子不好看,因為太媚了,是的,長相太媚了,一個女人,半分嫵媚便夠,媚到這種地步,隻能成為俗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