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桀盯著他看了很久,才點了點頭,對陳德生說:“時候不早了,莫先生也該上路了,德生,我們也該回宮了。”
“陛下說的是。”
莫蓮生牽著馬站在路邊上,垂首恭送天子的馬車離開後,這才靠著身後一顆白樺樹,雙腿發軟地坐在了地上。
他摸了摸額頭,摸到了一頭冷汗。天子就是天子,一個眼神就能嚇得人雙腿發軟。
待激烈跳動的心髒慢慢恢複了正常的頻率,莫蓮生這才覺得自己舌頭發麻,特別難受,已是中毒的征兆。
莫蓮生以為天子欽賜的那碗酒裏麵被下了毒藥,他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可一天一夜過去,他並沒有中毒離世。
但他的味蕾跟嗅覺全都喪失了!
天子並沒打算要他的命,卻奪走了莫蓮生最引以為豪的嗅覺天賦!天子是想要給莫蓮生一個下馬威,讓他知道膽敢肖想南宮仙的下場!
奪走了莫蓮生的嗅覺,等於是要他的命!
天子雖未取莫蓮生的命,卻成功地莫蓮生的心裏卻被種下了一顆仇恨不甘的種子。
莫蓮生用了近十天的時間才趕到蜀地,又一個多月的時間,幾番打聽才找到了那片傳說中的神秘藥穀。
那片藥穀是有主之地,穀主是個老巫醫,老巫醫年數已高,卻有一名二十歲的女兒。在這個年代,女子二十歲仍未娶妻,都是老姑娘了。
老巫醫見莫蓮生長得清秀端正,又精通醫術,便有意將女兒許配給他。而莫蓮生想要在川蜀這片地站穩腳跟,取了老巫醫的女兒是最快的捷徑。
可一想到南宮仙,莫蓮生又有些不甘心。
娶不到心愛的女人,那娶天下任何一個女人,都差不多。一番權衡下,莫蓮生與老巫醫的女兒結了婚。
婚後不久,莫蓮生的妻子便懷了孕。
看到女兒肚子日漸鼓起,老巫醫徹底信任了莫蓮生,便帶著莫蓮生去了他的藏書閣。
進入藏書閣,老巫醫告訴莫蓮生:“這藏書閣裏,收藏著我畢生積累和創作的所有巫術聖經。我知道你們學醫術的不信巫術,但巫術既然存在,就有它的道理。”
“你既然入了我穀,娶了我女兒,那以後,這藏書閣也就歸你了。這裏,你可以隨意進出閱覽。”
“嶽父大人此言說的極是。”
老巫醫是有真本事的,莫蓮生已經把周神醫的一身本身盡數學來,他如今又失去了嗅覺,便也真心想要學習下老巫醫的本領。
莫蓮生花了一個月的時間,廢寢忘食地將藏書閣的書都閱覽了一遍。當翻到一本黑色紙皮書時,莫蓮生被書本上兩個驚悚的血紅色的字吸引住了目光——
藥人。
藥人?
莫蓮生疑惑地打開那本書,看到了書中的內容,越看,那雙眼睛就瞪得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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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五年冬,太平帝獨孤桀病危,差點撒手人寰,被周神醫施針灸救回一命。
獨孤桀一條命雖救了回來,但身體確實大不如從前,走路都隻能靠輪椅行動。
這日,獨孤桀坐在輪椅上親自考察太子獨孤勝的學識跟治國之道。剛考完,就聽到陳德生略顯匆忙的腳步聲。
近來,因為太子要養病,宮裏人走路都靜悄悄,生怕打擾了天子的休息。陳德生今日腳步這樣急切,顯然是出了什麼事。
獨孤桀看了太子一眼,他說:“等會兒再繼續。”
“好。”
“陛下,殿下。”陳德生走到獨孤桀身旁,彎腰說道:“陛下,丞相求見。”
“何事?”獨孤桀有些困乏了,想睡。
太子獨孤勝見父皇麵露疲色,他忙站起來,彎腰恭順地說道:“父皇,既然丞相有事要與父皇相商,那兒臣就先告退了”
見父皇麵色虛弱,孤獨勝有些心疼他,又說:“父皇,您也別太勞累了,早些休息,兒臣明日再來與父皇請安。”
“嗯。”想到一事,獨孤桀又說:“皇兒,你師父等會兒會去找你,你別貪睡。”
“好!”
獨孤勝已經拜了南宮仙做老師,跟著南宮仙學習武術跟練箭。
獨孤勝離開後,陳德生這才急不可耐地告訴獨孤桀:“陛下,丞相帶來了一個好消息,要親口稟報給您聽。”
獨孤桀乏力地招了招手,“宣。”
丞相很快走進來,他作勢要給獨孤桀下跪,就聽到獨孤桀說:“丞相不必多禮。”
丞相便站著福了福身,沒下跪。
“陳德生,給丞相賜座。”
陳德生一個眼神,就有公公給丞相搬來了椅子。丞相坐下後,便迫不及待地告訴獨孤桀:“陛下,臣最近聽說了一個好消息。”
“說。”
“臣聽聞川蜀邊境,出現了一種奇獸。這奇獸,其血液可淨化藥物提高藥效,其血肉可以令癆病纏身之人恢複健康,其心髒更能活死人肉白骨!”
聞言,獨孤桀目光亮了一些,“活死人肉白骨...”獨孤桀眉頭輕蹙,問道:“何種神獸?”
“無名,隻聽說奇獸很稀罕,曾在川蜀一帶出現過。陛下,依臣拙見,陛下可派人去川蜀尋找奇獸!陛下洪福齊天,定能尋到奇獸!”
獨孤桀略做沉思,才說:“容我想想。”
獨孤桀並沒有輕信丞相的言詞,他暗自派人去川蜀等地打聽了數日,得知川蜀那帶廣泛流傳著奇獸的傳說,這才信了這事。
那年冬天,獨孤桀派出四支隊伍前去蜀地尋找奇獸,卻始終沒有找到奇獸的下落。
春後,百花齊放,獨孤桀卻病得更重了。
這日,南宮仙教完獨孤勝武術課程,便進宮去麵聖。看到獨孤桀避著自己躲在寢宮裏咳嗽吐血,她心如刀絞。
暗自離開皇宮後,南宮仙直奔丞相府,見到了當朝丞相,與他問起川蜀奇獸一事,究竟是真是假。
丞相說:“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據我所知,陛下已經派人暗自去調查過。若是假的,陛下也不會派人去尋找了。”
南宮仙也覺得丞相的分析是對的。
離開丞相府後,南宮仙沒跟任何人打招呼,獨自帶著她的逐日箭跟最信任的下屬靈霄,便孤身獨往蜀地。
幾乎是在南宮仙和靈霄離開京都的當天上午,丞相便知道了這個消息。得知南宮仙當真去了蜀地,丞相詭譎的笑了起來。
“大將軍啊大將軍,你對咱們陛下,還真是情深義重啊!”可惜了,身為鎮國大將軍,她不該既要保護國家,又想要霸占陛下!
她一個人把陛下占了,置偌大的後宮於何地?置皇後娘娘於何地!
南宮仙渾然不知,她已踏進了一個沒有回頭路的陷阱之中。
她與靈霄風雨兼程,隻花了五天時間便抵達了蜀地。靈霄早就命下屬調查過莫蓮生的住處,抵達蜀地後,靈霄便領著南宮仙去了藥王穀。
他們抵達藥穀時,莫蓮生正在藥田裏采藥。藥穀海拔高,早已開春,穀中仍可看見薄薄的一層積雪。
莫蓮生穿著一身青灰色長衫,脖子上係著一條禦寒的皮草圍巾,凍得鼻頭微紅。他用小鋤頭細心地挖起一顆藥材,聽到馬蹄聲,莫蓮生抬頭朝馬蹄聲傳來的方向看了過去,便看到著一身如火紅衣的南宮仙,坐在烈馬之上,肩負逐日箭,正居高臨下地在小路上看著他。
莫蓮生吃驚地丟下手中藥材,忙走到田坎上,朝著南宮仙叩拜。“不知大將軍來臨,小人有失遠迎!”
“蓮生不必拘禮,是我不請自來,打擾了穀中寧靜才是。”
莫蓮生盯著南宮仙深深地看了一會兒,才說:“大將軍,不知道您會來,小人都沒有準備宴席。將軍快隨我入穀,我讓拙荊炒幾個菜,再燒兩壺溫酒,給大將軍和靈護衛暖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