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醒時分,太陽剛從東邊升起,連日光都還是脆弱的白色。
絲絲縷縷的光線艱難地穿過早晨的薄霧,落在元德宮的牆瓦上,還照清了宮門上的已脫落了許多的朱漆,宮殿的立柱也已變得暗紅,給人一種曆史的厚重感。
元德宮與其他宮殿不同,早在五國時期就已建成,原是成國國主處理政務的地方,而在太祖皇帝稱帝後,他特將元德宮賜予其妻袁竹茵作寢宮以示恩寵,袁皇後成為太後以後也一直住在這裏。
宮殿內,瑞陽公主已陪太後用完早膳,正扶著太後到黑漆雕花紅木躺椅上歇著,然後差宮人拿了一張櫸木矮凳在旁邊,好讓她坐下給太後捶腿。
“哀家真的是老了,如今走幾步就吃不消了,真是不複當年。”太後如今已年近六旬,平日裏也沒有什麼大毛病,隻是站久了或者走多了路腿腳便會疼痛不已。
瑞陽公主聽太後感慨,知道她又想到年輕時的時光,半開玩笑道:“是啊是啊,皇祖母是老了。不像當年,還能騎馬打仗手刃強敵呢!”
說到最後一句話時,她還模仿了太後平日追憶往事的豪邁口氣。太後看見瑞陽公主正值青春的麵龐一本正經地學著她曆經滄桑的老成語氣,果然被逗樂了。
“你啊,可真是個小機靈鬼。”太後笑著搖了搖頭
瑞陽公主撒嬌說:“瑞陽不僅要做小機靈鬼,還要做皇祖母的開心果。”
太後側頭看著瑞陽坐在矮凳上給自己捶腿的樣子,仿佛回到了從前瑞陽小時候抱著腿跟她撒嬌時。再一眨眼,玲瓏可愛的小女孩已長成了麵前這個亭亭玉立的小美人,而她也因為衰老逐漸變得遲緩,不禁讓她歎一句光陰似箭。
瑞陽公主見太後流露出低落的神色,似乎沉浸在思緒中,便開口喚了一聲,這才使太後轉過神來。
“您剛才想什麼那麼出神呢?”瑞陽公主問道。
“隻是憶起來你小時候的樣子,一轉眼,你就長成一個大姑娘了。”太後微笑答道,然後又想到了什麼,故意板起臉裝作生氣的樣子,“還是小時候那個總黏著哀家撒嬌的小團子可愛,長大了以後主意大了,就知道往皇上那邊跑,都不來哀家這裏走動了。”
瑞陽正在給太後捏腿的小手突然一鬆,麵上露出些慚愧的顏色。
上次與文珩的交談,讓瑞陽開始重新審視她自己。身為皇女,她的確是高高在上、尋常人不敢冒犯的,但同時她也不能像男子一般參政議政,所以實際握在手中的權力少之又少,這也是她迫切想要改變的一點。
瑞陽左思右想,最終決定從皇上下手。
與其他皇子公主不同的是,她所得到的恩寵總是最多的,即使與曾經皇上寄予無限期望的太子柏相比,她也不輸幾分。
瑞陽自己也覺得奇怪,她的父皇為何如此喜愛她,或許,用寵溺這個詞更為恰當。
有人說是因為她出生時的祥瑞之兆,也有人說是因為她的相貌脾性與皇上最像,瑞陽公主並不想深究,隻要她能從中得到她想要的,便好。
從上次永州一事,瑞陽就察覺到,父皇似乎並不忌諱她參議政事,甚至在隱隱鼓勵她。
因此,最近她便常常跑去泰安宮探望皇上,而在她侍奉筆墨的間隙,皇上時不時地會與她談論朝務,並將其讚同的意見納入決策。
相信過不了多久,她就能求得父皇的許可,開始自己的權勢之途。但眼下她的打算都被久居深宮的太後知曉了,說明事情早已傳開了,這可不妙。
瑞陽公主心裏一沉,但麵上仍然保持著微笑,將這個話題一笑帶過:“所以陽兒現下就來皇祖母麵前盡孝了啊。我手上的力道還合適嗎?您的腿痛不痛?”
太後正打算接話,殿外卻進來了一個宮女,她躬身福了一福,然後恭敬道:“太後娘娘,純貴妃帶著莊王妃來看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