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李綏,軍帳中還有四五位身著輕甲的將士,他們一並立在案前,想來之前應該是在討論事情。
然而,李藩的一聲怒喝讓他們立刻閉緊了嘴巴,即使他的怒火是對著別人,他們也不敢在這個時候惹來這頭雄獅的注意。
作為這場風波的中心,除了他染血的衣裳有些紛亂,李綏倒沒有表現出畏懼的神情,看上去比其他人要沉靜的多。
他慢慢攤開了一直緊握著的手掌,將掌上的羊皮卷軸呈了上去,而後一言不發。
“這是什麼?”李藩接過了那支卷軸,問道。
實際上,他在看到這件東西時就覺得有些眼熟,隻不過因為上麵大片的血汙一時沒有認出,待他展開卷軸看到全貌後,他的表情立馬就嚴肅了起來。
作為卷軸的所有者,李藩自然很清楚這裏麵的內容是什麼,然而現在投射進他眼中的東西竟然缺失了大半。
李藩剛欲開口,可是他心中的話和喉中的音在出來之前就被突然截斷了。
“父親,這是大哥派人傳信讓我從您書房裏取來的。那人告訴我了您所在之處,還說這是重要的情報,所以我便快馬加鞭地來了。但是路上那馬兒突然發了狂,我實在無法製服,不得已之下便殺了它。之後…就被帶到了這裏。”李綏簡單地將事情的經過敘述了一遍,然而突然“撲通”一聲跪下請罪,“若因為我的失誤而貽誤了您的大事,但請您責罰,我絕無怨言。”
他將自己發現羊皮卷軸內容消失的事情隱瞞了下來,巧妙地將他出錯名頭轉化為了辦事不力,這樣一來,就算李藩要懲處他,他所受到的處罰會輕得多。
李藩的目光如同剛被烈火烹燒過但尚未經曆過淬煉的利劍,它的劍刃既刺人又灼人,就這樣無情地指向了李綏的身上。
而李綏堪堪避開了。
他的雙膝和雙掌與地麵相觸,支撐著他因疲憊而微微顫動的身體,而在他輕抬起的臉上,交雜著強烈的責任感和些許的害怕,這樣的反應對於在場的所有人都具有極大的說服力。
李藩將李綏的表現看在眼裏,心中已然信了七八分,然而現在事情莫名地變得糟糕了,他不受控製得煩躁了起來,整個人都被怒火燒得熱了起來。
最終,這團火還是被釋放了出來。
“來人,將李繼給我帶過來!”李藩高聲道。
帳門口的一個士兵應了聲“是”,然後就跑步離開了。
很快,營帳外就傳來了一輕一重的兩種腳步聲,前者在距離帳布一步之隔的地方便停了下來,而後者發出者則徑直走了進來,正是被喚來的李繼。
與軍帳中其他穿戴整齊、以盔甲覆蓋全身的軍官和謀士,李繼的衣著就顯得隨意的很。上身的鐵甲不知被他扔到哪兒去了,裏麵的紅色內襯倒是還在,但是兩隻挽上去的袖子一高一低,讓看著的人覺得亂糟糟的。
“今日的操練還未結束呢,父親怎麼就喚我過來了。”李繼說話的時候還喘著粗氣,一邊還抬起手用腕帶擦汗,神情和動作都十分放鬆。
不過,當看到前頭俯身的李綏和李藩板著的麵孔後,他便愣住了,完全摸不清楚眼前的狀況。
李繼開口問道:“父親,這是?”
“看看你幹的好事!這下可好,京都的布防圖被毀了大半,到時候我們如何該突破那道堅固的防衛和城牆?”立在前頭的李藩出聲斥道。
隨著迎麵而來除了一陣聲風,還有李藩扔過來的羊皮卷軸。李繼下意識地伸手接過,而在發現上麵沾染的血跡和消失了大半的圖案後,他有不由地發出了一聲驚訝的“咦”。
與他同樣感到驚詫的還有一旁的李綏。
當時無意間看到卷軸內容的時候他就覺得有些奇怪,直到剛才聽到李藩說出這是京都布防圖,他的思路才完全清晰起來。
是了,他的父親既然下定決心要發起叛亂,當然要做足了準備。
而京都,既是齊國的首都,也是大齊皇室所在的最後一道防禦。即使到時候他們讓皇帝逃脫了,能夠攻占下象征著大齊權力中心的京都,也足以讓他們在民眾間立威了。
在這時,李繼疑惑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這布防圖怎麼會在這裏?”
這句話又讓李綏心中生起了新的猜測。
看來,父親和大哥都已經閱覽過這份布防圖,而再推算下去,這份布防圖一直被安置在有護衛把守的書房,而他二人又不曾回過府邸……
也就是說,在自己回到楚地前,他們就拿到了這份機要!?
可是他們又是通過什麼渠道拿到的呢?那段時間裏,自己並未傳達過,黃鵬也尚未被他們拉攏,這樣看來,應該是另外有人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