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州城的上空已慢慢蘊出了夜色,帶著乳白色光暈的彎月不知何時悄悄地出現了,而西邊掛著的太陽還未退場,故而城郊的土地上還留著些昏黃的熱度。
在綿延道路的末端,有一對男女正信步走著,似乎是飯後出城來散步的。不過若說是在散步,這兩人也走得忒遠了,現在他們離最近的西城門都快有十裏地了。
“你確定咱們走的方向沒有錯嗎?”那女子問道。
她著一身粉色紗裙,腳下踩著一雙軟底珍珠錦鞋,模樣和打扮都十分嬌俏活潑,然而她此時說話卻有氣無力的。
“應當是沒有錯的,隻是我們還沒有到而已。”那女子身側的男人停下腳步,答道。
雖然他看上去不怎麼累,但是身上那沾了一層風沙的白衣卻間接透露了他一路步履艱辛的過程。
如今在此的一男一女便是齊暄和文珩。
自他們來到楚地,除了到達的第一日,便再沒有見過楚國公李藩和其世子李繼的身影,而在之後的日子,又被李紳借著接待觀光的名義在各地虛度了好幾日,可以說是毫無進展。
好不容易等到今日李紳與旁人有約沒有找上門,他們才得以從驛站走脫。
然後,他們使了些銀錢,派人去楚國公府打聽李藩父子的去向,到了午間才得到一條線索——那二人早在數日前的午夜時分悄悄往西城門處去了。
故而齊暄和文珩於下午出發,出了城門後一路向西前行。
“早知道就雇一輛馬車了,又快又省力。”齊暄捶了捶自己的腿,小聲嘟囔道。
過量的運動讓少女原本白皙的臉頰染上了一片紅色,再加上她撅著小嘴,兩邊的臉蛋就鼓了一起來,像一隻白裏透紅的蜜桃,可人得很。
文珩伸出手指,輕輕地戳了一下,收獲了意想中的軟綿手感,當然,還有美人的一記眼刀。
他被齊暄可愛的樣子逗笑了,嘴角忍不住彎了起來,調笑地問道:“當初是誰說,在郊外乘馬車太過顯眼,還不如步行的?”
“我……我當時隻想到要小心行事,沒考慮到別的。”齊暄一時語塞,過了片刻才回答道,“這次是我沒考慮周全,都怪我。”
難得沒有李紳在旁邊轉悠,今日原是個探索行跡的好機會,然而卻因為自己的失誤而搞砸了,她心裏著實不太好受。
另一方麵,通過今日的經曆,齊暄也認識到了自己的不足,不僅是表麵上的體力,還有藏著事實底下的、她對民間生活的所知無幾。
從前,她在宮中與他人勾心鬥角,可隻憑心計謀略,但是現在她是在與他人爭天下,天下可比那一隅金庭要複雜得多,民間的百姓、他們的人心要重要得多。
她一直覺得,大齊皇室待楚地不薄,楚國公有謀反之意,隻是從他的狼子野心中生出來的,但現在她卻覺得,會不會是因為像自己這樣的統治者久居高位,忽略了平民們的需求,所以才會引得他們齊聚叛亂呢?
齊暄自責煩惱的樣子被一旁的文珩盡收眼底。文珩雖然不知道她心裏究竟在想些什麼,但也能感受到她此刻心情不佳。
“這不怪你。你沒有想到,我也沒有想到,如果真的要怪誰,那我們兩個都有錯。”文珩安慰道。
然後他又將話題轉到了其他事上:“你既覺得累了,那不如我們今日先作罷,回去歇息吧。”
齊暄點了點頭,正準備應下,但是她很快就蹙起了眉頭。
她轉身過去,抬頭遠望他倆這一下午走過的路。有黃沙鋪蓋著的石板路一直延伸到視野的邊緣,逐漸變窄,最後成了一條細線。
“那,我們還要再徒步走回去?”齊暄臉上滿是抗拒。
文珩環顧四周,最終將視線落在不遠處的一個地方。
他道:“要不我們去那裏坐著歇會兒,等到有回城的車馬經過,讓他們載我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