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說，“朕以為，你會幫你姐姐的。”
停頓了一下，皇帝歎息道，“你不幫她，是因為連你也覺得女子不堪為帝，你覺得朕的瑞國公主不值得你幫嗎？”
甄丞相立刻跪下。
他抬頭看著這位垂垂老矣的皇帝，搖搖頭說，“皇上，臣不幫貴妃娘娘，並非是覺得女子不堪為帝，也並非覺得您的瑞國公主不值得臣相幫。而是，臣不知道您究竟是怎麼想的。”
皇帝沒有說話，隻沉默看著他。
他不急不緩，繼續往下說。
“您如今看到那十二個宗室子弟削尖了腦袋往上爬，一個個都想要您那皇位，所以您覺得，與其便宜了別人，倒不如讓您的寶貝女兒繼承皇位。”
“可是，等臣和貴妃娘娘將那十二個宗室子弟全都打壓下去，瑞國公主真的能夠繼承您的皇位時，您的心情，還會如此刻這般嗎？”
“將來的事誰能預料得到？臣摸不透您的心思，臣也不知道，若臣真的選擇了助瑞國公主上位，她將來會不會也變成您的眼中釘。”
甄丞相深深磕了一個頭，真誠的說，“皇上，臣也是有女兒的人，您與臣是一樣的慈父，臣不願意看到您和您唯一的公主走到父女決裂的那一天。”
皇帝幽幽望著朱紅色的柱子，沒有言語。
是啊，人心最是難料。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此刻想將皇位傳給女兒的他，再過三年，五年，這顆心是否仍舊如此？
等他將天真爛漫的女兒養成了一個為權力汲汲營營的人，他，還會疼愛那個女兒嗎？
正是因為他自己都不知道將來會怎樣，所以他沒有跟人表露自己的心思，隻冷眼看著甄貴妃拉攏朝臣，放縱甄貴妃扶持女兒上位。
畢竟現在的他，真的很不情願將皇位讓給那些外人啊。
甄丞相抬頭看了一眼皇帝，將壓在心底的那句話說了出來。
“何況，皇上您覺得以我姐姐的野心，她真的會滿足於做一個太後嗎？”
說這句話時，他的眼睛毫不閃避的直視皇帝。
當皇帝錯愕的看向他時，他說，“所以臣想自請遠離朝堂，臣真的擔心有一天，您會將貴妃娘娘滿門抄斬，那時候，臣一家老小也無法逃脫。”
皇帝錯愕半晌，然後哈哈大笑起來。
他上前親手扶著甄丞相起來，拍著他肩膀說，“你還真是，什麼話都敢說！”
君臣靜默半晌，皇帝再次歎了一口氣。
他說，“隨你吧，你願意自我放逐就去做吧，等朝廷平靜下來的那天，朕會再請愛卿回朝。”
看著甄丞相這張與甄貴妃有幾分相似的臉，他說，“你與你姐姐真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你有野心，卻知道恪守底線，所以朕喜歡你這樣的臣子。去吧，去吧，朕放你去鬆快幾年，等時機到了，你還要回來幫朕的。”
甄丞相再次磕頭行禮，“臣，謝主隆恩。”
皇帝轉過身去，對他擺了擺手。
甄丞相站起來，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
現在他得給自己想好一個好罪名，才能抄家流放遠離這是非之地。
然後，還得給自己挑一個流放的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