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酒的名字十分好聽——柳絲酒,留思酒。
確實把他的相思都留在了上麵。
……
棠棣城之後,他和她隔了將近一年沒有見麵。
兩百多個日夜中,曉寒輕時常在想,他們要如何才能走到一起?何時才能走到一起?
但是這一切都注定隻是他一個人的空想,這場感情注定隻和他自己有關。無論悲喜,隻有他自己承受。
因為再次見到蕭雨歇的時候,他們已經站到了對立麵——青穀救靈獸長右引起雲門大亂,廉子衿、蕭雨歇以及雲流景公然站在青穀一方,和幾乎整個玄門對抗。
而他,從來沒有想過會和玄門對立,也從來沒有想過蕭雨歇會這樣做。
但是,事實就是這樣明晃晃得擺在眼前。他和她,正在漸漸走到對立麵。
事後曉寒輕曾多次設想,若是當時他也做出和她一樣的選擇,結局會不會不同。
答案就是,沒有答案。因為這個世上沒有如果。
……
又過了一年,占乾門的批語現世,青穀為整個玄門所驅逐。而蕭雨歇,意料之中地再次公然反抗整個玄門。
無己殿前,他和她再次兵刃相見。而那個男子,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她的身邊。
看著他們熟悉親近的姿態,曉寒輕手中的劍險些掉落。
青穀被半獸族人救走,同夥則被關進長白門的監牢之中。陪在她身旁的,依舊是雲流景。那個他從未將其看作對手的男子。
……
廣陵城外,蕭雨歇為了雲流景,毫不遲疑地將劍刺進他的肩膀。
他看著攜手而去的兩人,頓覺無比悲涼。原來於她而言,他和一眾玄門弟子沒有絲毫的區別。
……
睢陽宋宅之中,他親手將劍刺進她的肩膀,目眥欲裂後是無比的慶幸——還好,還好,沒有傷及她的性命。
但是下一刻,曉寒輕親眼看著麵前的女子心髒處綻放一朵血做的花朵,他第一次也應該是最後一次感受到絕望。
人最怕的,應該是瀕死的感覺。還有一種感覺,他認為比瀕死還要可怕。那就是,瞬間感到活著不如死去。
他看著蕭雨歇的身體緩緩倒下,便是這種棄生求死的絕望。
你不要死,不要死……你不可以死!心中有千言萬語在肆意嚎啕,也隻是四個字的奢求——你不要死。
但是當他抱著懷中的女子,看著她緩緩閉上雙目的瞬間,千言萬語的嚎啕都歸於平靜。
他不求了,他不求能得她一生相伴了,隻要她能活過來,隻要她能活過來……
曉寒輕跌坐在喊殺聲此起彼伏的宋宅小院之中,看著蕭雨歇的身體被青穀抱在懷中,最終又進到雲流景的懷裏。
花木、院落、人影、兵器、聲音……周遭的一切瞬間模糊成一團,唯有她失去生息後的身體無比的清晰。
……
世人皆道,雲流景和廉子衿在那場戰役中痛失所愛,所以一念成魔,屠盡玄門三成弟子。
殊不知,那二人還能為了心愛之人的死發泄,他卻是連發泄的理由都沒有。
後來,她的屍體被雲流景帶走,仿佛消失在世間。
而他,仍舊是不周山的大弟子。甚至因為廉子衿等人的出走和死傷,不周山因為有他,替代曾經的長白門一躍成為玄門翹首。
十三年後,曉寒輕偶然見到了青穀。她的師妹,那個在宋宅之役中和她一樣失去生命的女子,居然活生生地站在他麵前。
那一霎那,他感覺已經死寂多年的心似乎恢複了生機。青穀既然能活,她會不會也還活著?
……
萬獸之主重現世間,自人獸大戰以來昌盛了萬年的玄門以極快的速度傾頹瓦解。
被關進招瑤之山監牢的時候,他最大遺憾仍舊是:蕭雨歇,你是不是還活著?
……
這一關,就是百年。他在長白門的監牢之中修入化境,卻不知為何患上了心疾。每當想她想得越厲害,心髒處的痛楚就越明顯。
百年下來,他居然習慣了這種疼痛——那是想她的感覺。
一百年後獸主打開設在招瑤之山的禁閉,能夠活下來的玄門中人基本都已入得化境。
他和眾人一樣,通過建木神樹去往了神界。痛了一百年,他覺得也夠了。此後人界,再與他無關。
但是,當去到神界之後偶然間看到站在雲流景身旁笑得明媚的那個女子之時,曉寒輕頓覺周身氣力盡失,捂著心髒跪在了地上……
鄢橫波曾經問他:“師兄,她從來沒有給過你回應,而且也已經死去多年,為何還要讓那些記憶折磨自己?”
他是怎麼回答的?
他說:“我從不輕付出真心,卻也是一個無比執拗的人,一旦認定了就絕不會再變。結果隻有兩個,要麼得到,要麼心死。”
蕭雨歇,看來我和你是同樣的人。
山海經之青青子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