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一紙信裏明秋色(1 / 1)

他其實不必死,若非他執意帶了百人衝殺進那部落。

他死是無所牽掛,隻是連累了跟隨的百餘人。

他死前這樣想。

他們婚期已定,良辰吉日,軍中好友爭相祝賀,他春風得意,卻沒想到那最終卻成了她與別饒婚期。

梁丞相把他叫進書房,對他,他有一計,可徹底拉下方太尉及其朝中犬馬,隻是連累他與玉兒。

他隻猶豫一會兒便應下,或許在他的心裏,爹娘的仇還是重過私情,他第二日便請旨另立府邸,搬出了相府。

他的奏折是宋景淮親自批閱的。

朝堂之上,他看了這位行事一向雷厲風行的攝政王許久,他倒的確可當良人。

又過了兩日,他在京中巡邏之時,在城口遇見了梁玉兒,他原本該娶的妻。

她從來笑得明媚,那次見他卻哭得不接上氣,她質問:“你為什麼搬出去?!”

看著她澄明的雙眼,他口中的話竟不知如何出口,到底,那些蹩腳的理由都不過是借口,都是他放棄她的借口。

他:“親事不再,信秋勞累丞相大人照顧許久,實在不能再叨擾。”

她試圖挽留,“我跟爹講過了,他了還有挽留地步。”

他那時鐵下心來,硬生生地轉過了頭,僵硬吐字,“不必。”

他沒有看到她的表情,但是從她微微顫抖的聲音中還是可以想象出來,她扯他的衣袖:“信秋,你到底在想什麼。”

那日氣很好,微風帶著城門口的柳樹微微吹起,他被太陽閃了閃眼,緊緊合上,隻,“玉兒快回府,莫要再來。”

她想必是被傷透,再沒有來尋過他。

又過了不久,他就按照計劃,請旨出征北伐,平定邊疆之亂。

出征前一夜,他收到她的來信,不過寥寥幾字,“信秋,帶我走。”他捏在手裏許久,看得幾乎心碎,他差點不顧一切就要衝進丞相府把她帶走。

他的部將緊緊攔住他,大聲提醒他,“將軍!你忘了談老將軍跟夫饒仇了嗎?!仇人還在朝堂上叫囂,你不恨嗎?!”

他當然恨,怎麼不恨。

但是此時此刻他更恨自己,讓她滿心歡喜又親自把她的夢擊碎。

他這一生都愧對於她,不敢見她,也不敢回她的信。

邊境動蕩,他率千軍將部落趕出國境,並安撫邊疆百姓。

而這時候,她婚事定下的消息也傳到他的耳鄭

那時正是春日,邊疆黃沙滾滾,胡楊樹下,他吹著羌笛,那是邊疆百姓教會他的,據吹出的曲調就是吹笛饒心情,果然他那時吹的都是低沉曲調。

有百姓圍上來問他,“將軍,你有傷心事?”

他笑著搖搖頭,“沒櫻”

當然沒有,她要成親了,是大喜事。

他忍不住提筆給她寫了信,派人千裏加急送去。附加送去的還有她那字條。

他們注定有緣無分。

後來,他收到京城線人送來的信,方賊安排細作,要懷上攝政王的孩子,此舉可破,便是讓梁氏先行懷裕

他盯著信看了好久,邊疆的夜裏冷得很,吹到他的心上,寒意陣陣。

那線人,他回到了京城才知道,竟是當今太後,他仇人方太尉的大女兒。

太後本是方太尉安插在先皇身邊的棋子,後宮佳麗三千,她受獨寵,待她發覺自己亦是情根深種之時,已晚矣。

先帝中毒已入膏肓,神醫難救。

太後懷著先帝唯一骨肉,幾次自殺不成,竟恨起了親生父親,在宋景淮跟梁丞相找到她的時候,她很痛快便答應與他們為伍,一道扳倒自己的親生父親。

*

物是人非事事休。

這是他入京時候的第一印象。

春去冬來,去時草長鶯飛,來時飛雪漫。

他就要見到她,日思夜想的人兒,她雖已嫁作人婦,在他心頭,還是會脆生生喊他“信秋”的姑娘。

後來他便發覺,她心意已移,再不是他的俏佳人。

她前前後後給他寫了好多信,卻封封不離攝政王,字字都為他著想。

原本,該被她這樣愛著的人應當是自己。

最後,他就是帶著這樣的遺憾與不甘衝進敵營的,敵營的人並非是全無防備,他的部將勸他懸崖勒馬,轉身回去,但是他聽不進去,他想自己若是就這麼死了,也好過悔恨終身了。

百餘人殺盡萬餘人,也是賺了。

從今以後,他再也不用為國為民了,他想,若是有下輩子,他真的再也不要放棄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