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落盡,春風北渡,城門外的柳枝漸密,春寒已經消散,春日裏激積起的厚雪在暖意襲來的夏至消融化去,彙作涓流潤入受了許久寒凍的土地。
豔陽普照南北大地。
大鄴與赤炎的邊境,榷場重開,商客往來,熙熙攘攘。北來的牛羊馬匹、寶石皮毛,北去的絲綢茶葉、瓷器米鹽,易貨買賣,繁盛有序。
一月之前,十萬大軍壓境的緊張硝煙,已經在南北來往的頻繁裏被遺忘。
曾因戰亂被隔絕的永州漕河,在兩國互議之後打通。河上商船往來,桅帆遮日。
為管理與赤炎漕運事務,大鄴設漕運使司。華縣漕運的掌權者秦子頌以非凡機智獲得大鄴皇帝看重,被任命為漕運使,管南北漕運。
因春寒雪災,朝廷下令延遲的恩科考試,在春後災情得緩之時再開。
大鄴各地學子彙聚京城,在親身經曆了京城暗湧的權力之變,舉國賑災,及兩國關係由衝突到再次和平往來之後,於考場揮墨點國事,下筆獻良謀。恩科論策,比諸往年,風氣更開。
因經曆了大族權貴幹涉恩科之弊,在學子齊諫中恩科考官重選,恩科選拔寒門氏族出生不論。
恩科放榜,榜上有名者,十有五六者出於寒門。其之十之四五出於氏族者,才幹不逞多讓,更有異常出眾者。滎州鄭氏嫡支之鄭渝,年方十五,成為四姓大族以恩科入仕最年幼者。
放榜之日,京城富貴之家,皆早早圍於金榜之下,觀察眾多圍看放榜學子之神色。若有頹然失望離去者,便也給予兩分同情眼色;若有欣喜歡呼者,也不管其身上所著的是粗布麻衣,還是絲綢錦緞,先是帶著得力的家丁,上前半請半拿一般,搶先攏回自家提前備好的轎子,抬回家去好酒菜招待。若是家中有如花美麗女兒,定是趁早定做女婿。
京城富貴之家,早有聽得滎州鄭氏嫡支有一才貌雙全少年郎,早已被寧王請旨立為寧王府承爵之人,是嫡齊王親自帶在身旁教導的未來小舅,更是恩科榜首有望之人。故而,還未及放榜之日,早有達官貴人帶著厚禮擠滿曾門可羅雀的齊王府、寧王府大門前。
圍守多日,卻始終未得見到傳聞中的少年郎。直到放榜之時,榜下亦無人見得少年郎的風采。
災情已過,大鄴與赤炎和談再續,京城茶樓不僅坐滿大鄴好飲茶聽書的民眾,更是彙聚了慕名評書茗茶而來的赤炎商客。
“話說,自恩科之後,無人見得這榜首少年郎的英姿。有人猜測定是於解北境之焦灼局勢、再促兩國和談、獻策賑濟災荒有功的齊王府內,常隨齊王左右,多得曆練。
又有說,自支偃城撤軍之後,千裏赴北境救齊王的寧王府郡主染病臥床至今未醒。這鄭氏少年郎與郡主姐弟情深,定是日夜守在寧王府中待郡主醒來。”
茶客中多有來打探情報好趁早與少年連上一門姻親的權貴,賞了銀錠,上前竊問,“那先生可知,這鄭氏中了榜首的少年郎,此時身在何處?”
醒木拍下,震得案上銀錠翻滾,說書先生輕撚胡須,晃腦慢道:“少年自有少年緣,緣分早定莫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