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殷箏就是能裝出一副聽不懂的模樣,真心實意地說上一句:“還是夫人想得周到。”
然而殷箏越聽話,劉嬤嬤就越提防她。為了防止逢年和過節兩個丫鬟壞事,劉嬤嬤還將她們兩個給叫去別的地方幹活,隻留下殷箏一個人在小佛堂。
殷箏逆來順受,拿起筆安安靜靜地抄佛經,孤零零的身影看起來特別可憐,但殷箏從未和任何人說過,她其實很喜歡抄書,因為抄書的時候什麼都不用想,腦子裏會很安靜。
於是花燈會的第一天,殷箏是一個人在小佛堂裏度過的。
中午下人送來飯食,殷箏動筷前還給佛堂裏供奉的佛像上了炷香,算是給自己找了個陪吃的。
下午殷箏繼續抄佛經,最後一筆落下時,窗外已是夕陽如血,染紅大片天空。
殷箏意猶未盡地擱了筆,微斜著身子靠到窗邊,仰頭去看窗外的風景。
殷箏身上有一半胡人血統,雖麵容還是比較偏向中原人,輪廓柔美秀氣,但仔細看就會發現,殷箏的眼睛是深藍色的。
隻是殷箏時常低垂著眼簾,長長的睫毛投下陰影,讓那一雙深藍色的眼眸愈加濃鬱,很難看出其與眾不同的色澤來,隻有像現在這樣仰頭看著天空,那雙一直被藏著的眼睛才會流轉出難以言喻的美來。
殷箏單手支著下巴,臉上浮出一股子倦倦的神態,半點不像旁人眼中怎麼揉搓都不會生氣的殷府二姑娘,更像是一隻打著嗬欠困倦不已的雪豹,美則美矣,卻透著危險的氣息,讓人不敢靠近。
月升日落,殷箏走出小佛堂時,各處簷下都已經掛上了好看的燈籠,她踩著燈籠投下的光,揉著酸疼的手指,往自己院子走去。對殷箏而言,抄書就像喝酒,雖能解一時之憂,偷來短暫的清閑,但酒喝多了頭會疼,字寫多了手會酸,都不宜過度。
況且明日便是十五,明日以後,雍都怕是再也不會有這麼熱鬧的節日慶典了……
殷箏思索著,又算了下時間,在一個分叉口拐了彎,走向另一個方向。
沒過多久,前方傳來一陣歡聲笑語。
殷箏抬眸,就見不遠處有個丫鬟掌著燈朝她走來,那個丫鬟身後跟著殷家四姑娘殷暮雪,以及殷家的大少爺殷澈,再往後,便是殷暮雪院裏的幾個丫鬟。
他們像是才從外麵回來,手裏拿著不少東西,臉上也都帶著歡快的笑意。
“二姐?”殷暮雪看到她,臉上的雀躍消散無蹤,隱隱有些嫌棄之意,手裏拎著的小花燈也不晃了。
“小妹。”殷箏同她打了聲招呼,然後看向殷澈:“大哥。”
殷澈先是頷首,“嗯”了一聲,然後又覺得自己這樣太過冷淡,就沒話找話,問她:“今日可曾出門看花燈。”
殷箏笑著搖了搖頭:“夫人叫我去給她幫忙,有些走不開。”
說完,殷箏還看了殷暮雪一眼。
殷暮雪被這帶笑的眼神看得不太舒服,總覺得殷箏是在炫耀自己能給家裏幫忙,不像她隻會在外麵玩。於是她轉了轉眼珠子,心裏有了主意,對殷箏說道:“那也不能一直在家呆著啊,正好我明日約了吳家的大姑娘,你陪我一起去吧!”
殷箏遲疑:“可是夫人那邊……”
殷暮雪拍胸脯打包票:“沒關係,我去和娘說,她一定會答應的。”
殷箏這才勉強應下:“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