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埋碎片之中,她左右翻弄挑挑揀揀。不管如何觀察,都看不出特殊之處。眼前這些碎片,都僅僅是普通木材,連名貴木材都算不得。
市場裏隨處可見的拚貼木材,以低廉價格和質量穩定聞名,廣受社會中層人士喜愛。這種木材,絕對不可能發出剛才,她聽到的那種聲響。
那麼就與材質無關。
可以肯定,確實有些陰暗之物,在旁悄然窺視,稍有機會就要撲將上來,將她撕碎吞盡。能確切感覺到視線,熟悉莫名,恍若她曾經遇見過的某個存在。
冰冷。
陰沉的紅色燈光,沒有起伏更沒有溫度,就這樣照耀,不曾理會其下人們如何反應。越來越覺得煩躁,她甚至以為這會持續到永遠。
恰如其分,無愧於地獄之名。
或許紮克說得不錯,此處正是地獄。俱樂部想要的隻是折磨,從中體會到變態扭曲快感。比之在黑暗裏的禁閉還要難受,她覺得是因為燈光影響。長此以往,她不確定會不會出現自殘的傾向及衝動。
放鬆。
幻想野花和微風,然後拿掉野花,接著拿掉微風。腦海四處都空空蕩蕩,她放棄思考呆坐在廢墟上。情緒變得穩定,因為無從思考,也就無從感受惡意,失去波動起伏的基礎。
這種裝填,讓她得以對抗時間流逝、惡意侵襲,渾然不覺外界變化。
直到燈光突然熄滅,周圍從徹骨紅色轉為黑暗。
冰冷。
抖動。
如同螞蟻成群結隊爬過肌膚,她猶如水中探頭,長吸一口氣恢複精神。瞳孔裏微光閃爍,她竟然看到此時,所有家具都完好無損。而她,正坐在雙人床上。
看似所有事物都恢複原狀,唯獨沒有看到紮克。
永遠消失。
周遭蠕動纏綿的惡意,在黑暗裏肆意滋長。她站起身,左右兜兜轉轉,不僅找不到紮克,連門都打不開。甚至,吵鬧的聲音也未曾出現,宛如被世界所遺忘。
焦躁感逐漸蔓延,在她想將牆壁砸碎之前,突然聽到清脆的哢噠聲。回頭看見門緩緩打開,有一縷光線從縫隙鑽進,她踩著光線走出去,看到前後左右皆是人。
沒有人出聲,卻都整齊有序地排隊離開,她也混進人群,隨之人流走到一樓大廳。看著旁邊的他們嬉笑交談,似乎未曾察覺異狀,唯獨部曲一人惶惶不安。
從房間裏走出來的時候,就好似與某物分離。如同上岸的魚般感覺到窒息,以及萬物對她的磅礴惡意。突兀感覺房間如此狹隘,四麵八方向著她壓過來,她匆忙沿著走廊踉蹌逃離。
在俱樂部門外掙紮不停,最終倒在無人小巷。
甚至空氣本身也對她表現出極大的厭惡,排斥她、拒絕與她接觸。恍若與世界為敵,她缺氧,進而窒息。任何生命都不得脫離氧氣苟活,至少在這個世界裏麵就是如此。她的大腦、她的身軀、她的內髒都瀕臨極限,嘶吼著崩潰,無從維係生命。
她很快就要死去。
對於普通人而言,這段痛苦的時間大概是十分鍾。
但是她捂住脖頸掙紮不停,身軀扭動翻滾約半小時,都未能如常死去。最終淪為折磨,心髒早就停止跳動,四肢百骸如同灌滿沉重鉛汞,連站直身體都是奢望。清晰地感覺到肺部慢慢萎縮,血管逐漸枯壞衰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