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辭的身體流星般往懸崖底下墜去,懸崖兩側因為剛才的打鬥而揚起的積雪再次堆了起來,並簌簌的往山穀的夾縫中落去。
風雪呼嘯,遮天蔽日,祁越隻能透過密密匝匝的落雪,隱約窺見急速墜落的青色身影,還有身上那與周圍蒼白之色極不協調、甚至奪目刺眼的紅色。
“祁先生,祁先生——”
全之挪了挪腳,謹慎的站在崖邊呼喊。
懸崖很高,像他這種隻修靈力不修體魄的人來說,摔下去十有八九奄奄一息。
他雖擔憂祁越出事,可終究沒膽量隨著先生跳下去。
沒有聽到祁越的回應,隻有鬼哭狼嚎的風雪,全之雙手死死的捏在一起,抿著唇做出祈禱的姿勢。
因為太過焦躁,右腳不由自主的跺了一下,碎石混著積雪掉落,距離崖邊三尺的地麵忽然出現裂痕,在他反應過來的那一刻失重的往下方墜去。
全之往後一躍,心有餘悸的拍著胸口。
餘光瞥見右後側陷在深坑裏,周身鮮血淋漓、脾髒碎肉灑了一地的冥的屍體,氣就不打一處來來。
撫了撫胸口,氣衝衝的走了過去,一躍下了深坑,發泄似的對逐漸冰涼的屍體拳打腳踢。
直到無法辨認人形,他才稍顯解氣的收手,尋路往峽穀走去。
峽穀下方,身穿黑色甲胄,麵頰凹陷,呈現青灰的高階異魅,將懷抱屍體的灰衣男子層層疊疊的圍住。
它們圓瞪的雙眼紅光森然,猶如夜晚墳塋旁跳動的赤色火焰,尖銳的白牙堆積著暗紅色的組織,口中不停的發出令人恐懼的低吼。
饒是如此,它們也絲毫不敢有冒犯的行為,因為他們畏懼那懷抱著屍體跪坐在地上的悲痛欲絕的男人。
懷中的人如飄飛的大雪那般冰涼,腹部處駭人的窟窿已經被冰雪凍住,結成了耀眼奪目的紅色冰晶。
祁越的右手顫抖個不停,遲遲無法落下。
那裏曾孕育著一個嬌弱卻滿是希望的生命,與他血脈相連的生命,是他冰冷的世界裏生命的延續。
“清辭,清辭,清辭……”
他不知如何表達感情,隻能一遍遍呼喊著這個名字。
他是從血色遍布的隱門中誕生的,一出生就是隱門是先知大人的工具,為隱門為先知而死是他既定的命運。
從沒有人教過他何為愛,何為恨,人活在世上是有除完成任務外的其他意義的。
他的世界,無情而冰冷,是一望無際的灰白。
是清辭讓他看到了灰色以外的色彩,感受到冰冷以外的溫度,有了平靜之外的情緒波動。
在那之前,他甚至都不知道愉悅、氣惱和酸澀是什麼奇怪的感覺。
隻是如今,他灰白世界裏唯一的鮮活都消失了,消失在他的不近人情之下。
無論他如何呼喊,已經冰涼的身體不可能再溫暖。
清辭的臉白中泛青,臉頰瘦削,眼窩略微凹陷,眉間是長期憂鬱而留下的褶痕。
記得初見時她被山匪圍攻雖害怕卻不失堅毅,容貌清麗,氣質出塵,就像一位大家族的小姐。
如今這模樣,不難想象尚未出閣的她頂了多大的壓力,才支撐到現在,孩子已經快要出生了,可再沒有出生的機會。
祁越捧著清辭的臉頰,額頭對著額頭,冰寒刺骨的感覺讓他精神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