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霜霜放下蓋頭,眼睛又恢複一片黑暗。心頭的不適越發難以忍受,她屏息好幾次都壓製不住。最後一口心頭血吐了出來,染紅了嫁衣。
她已經沒有力氣拿手帕擦拭,昏昏沉沉的倒在一旁。
腦海裏的最後一個畫麵就是李錚對自己露出溫和的笑容,一如多年前的初見。他說:“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這個妹妹的名字可真好聽。”
窗外禮樂聲漸漸遠去,人群喧鬧聲幾不可聞。她嘴角含著笑,睡著了。
到了王府門前,喜婆在轎外提醒她下來。
一連喊了幾聲她都不應。
李錚意識到不對勁,搶在小月前掀開轎簾,映入眼簾的就是白霜霜昏睡在一旁的畫麵。蓋頭掉落在地,她嘴角含笑,臉上有未幹的淚痕。
他顫抖著雙手去試她的鼻息,果然已經沒了呼吸。
那一刻,李錚蹭的一下半跪在她的身前。外人們問道怎麼了,他笑答沒事。輕手輕腳的把她抱在懷裏,什麼儀式都不要了,直接抱進新房。
賓客們竊竊私語,說王爺如何疼愛王妃,如何憐惜她的身體。
那一夜,小月趴在白霜霜的床前哭成了淚人。
李錚平靜的在席間和大臣好友們推杯換盞,喝了一杯又一杯。
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賓客散去,他才慢慢的摸索回房。
小月沒說話,退出房間關好門。
剛走開兩步遠,她就聽見房裏傳來李錚壓抑的哭聲。她紅著眼,咬著衣袖哭的撕心裂肺。在外人麵前強顏歡笑的王爺,為了給小姐一個盛大的婚禮,到最後才卸下偽裝,露出自己的感情。
可惜,老天沒有讓他們有情人相守到老。
大婚後一連十日,王府裏都沒有動靜傳出。下人們漸漸知道王妃在大婚當晚就香消玉殞了,王爺不吃不喝的陪在她身邊,熬得整個人憔悴不堪。
最後管家請了太子和蘇沛過來,才勸動李錚準備白霜霜的身後事。
不過在喪事期間,李錚沒有露過一次臉,大家都不知道他去了哪裏。
太子派人去找,最終在新休憩的墳前找到他的身影。他還穿著大婚那日的大紅喜服,抱著酒壇趴在灰白色的墓碑上喝的酩酊大醉,任人怎麼勸都勸不走。
月餘後,李錚恢複了精神,主動跟皇上請辭,要去江南走走。
皇上立刻應允,並囑托他好好遊玩,忘記情傷。
李錚孤身一人去了江南,置了一處僻靜的宅院,每日種花養草,翻翻經書,打發時間。冬天的時候蘇沛過來看他,見他孤單的坐在院中垂釣,說不出的感慨。
他勸道:“霜霜如果知道你這樣傷心,會走的不安心的。”
“她不會。”
“王爺,你這又是何苦。”
李錚苦笑,“她才是最絕情的一個,走的那樣幹脆。”
蘇沛見勸不動他,不再多言。
轉眼到了春日,院子裏的瓊花盛開了。李錚想起昔日承諾,親自把瓊花摘下來放了滿滿一馬車,從江南拉到京城。
為了花期,他快馬加鞭往回趕,終於是來得及把開的正好的瓊花一束一束堆在白霜霜的墓前。
他輕輕撫摸墓碑上她的名字,低喃道:“霜霜,你看,瓊花開了。”
回答他的是空空蕩蕩的死寂。
那一年秋,京城的百姓們議論慶王爺相思成疾,臥床不起。
那一年冬,京城下了很大的雪。守靈人依稀看見一個瘦削的身影往墓園去了,他左尋右尋看不見,便沒有在意。
直到多日後大雪消融,才看見那個身影正是堂堂的慶王爺。他睡在王妃的墓碑前,一臉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