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與帶著青荷碧落在火堆旁準備著晚飯,桃灼循著香味湊了過去:“看不出來莫副將不止能打仗,還能下得廚房呢?”
“夫人過譽了,行軍總少不了風餐露宿的,這些久而久之便都會了。將軍在這方麵可比屬下做得好。”莫與向桃灼使了使眼色。
桃灼驚訝地看向顧懷,顧懷挑了挑火堆,淡淡道:“會。”
“那你怎麼不說自己給我做,要讓我吃莫副將的,人家莫副將負責這麼一堆人的多辛苦。”
辛苦了莫副將?
顧懷斜睨了一眼一臉渾然不覺的桃灼,冷不丁飄了一句:“心疼莫副將了?”
莫與聞言,拿著烤雞的手抖了抖,差點兒沒掉地上,心裏也是直冒冷汗,這可不關自己的事兒啊,可千萬別拖他下水。
青荷和碧落倒是樂得在一邊看戲,樂嗬嗬瞧著他們。
桃灼聽出了他語氣的酸意,再說了,他臉上他陰雲不散的表情在對自己說什麼,意思實在是再明顯不過。
她笑嘻嘻湊過去抱住他的手臂道:“辛苦莫副將是小事,主要是我想吃你做的。”
見顧懷麵色緩了緩,莫與也是鬆了口氣,可聽著桃灼這話,怎麼覺得哪裏不太對......
桃灼如今是越來越擅長給顧懷順毛,也很快能將他哄得滿足。既然是桃灼的要求,顧懷也一向是沒有反駁,這就卷起袖子給她做吃的了。
看著顧懷熟練的動作,桃灼也來了幾分興致。他年少時便隨著顧泯臣南征北戰,在別人家貴公子都在吟詩作畫,享受祖上庇蔭的時候,他卻在為了天玥浴血,也從未曾有過怨言。
也正因為如此,他在旁人苦心考取功名的時候便已坐到了鎮北大將軍的位子上。
這世上其實沒有什麼一蹴而就的功成名就,若是你身邊同輩之人已先你一步有所成,隻能說明他在你還對一切滿不在意的時候,已經對自己未來的方向有所打算,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想要成為什麼樣的人。
夜幕降臨,月色籠罩的林間多了絲靜謐空靈。跳動的火光照在顧懷清朗如月的側臉,硬是生出了幾分柔和溫情。
“長淮。”桃灼靠在他肩膀處輕聲喚他的名字。
顧懷一麵忙著手裏的活,一麵應答了一聲,隨即問:“餓了?馬上就好了。”
“沒事,我就是想問問......從前你覺得自己過得辛苦嗎?”
風餐露宿,屍骨遍野,隨時可能是馬革裹屍的日子,他也會有害怕的時候嗎?
聽她問起這些,顧懷眸色微頓,偏頭看向靜靜靠在自己身邊的桃灼,眼中多了絲柔和清明。
“怎麼突然問這些?”
“隻是突然想到,你上一次同我說起你從前的事情時還是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自那以後,你似乎都很少同我說了。”桃灼說出來的話竟還有幾分抱怨的意味。
顧懷輕輕笑了一聲:“我也不好總同你說那些鮮血橫飛的事情吧?不過若是你主動想聽就另當別論了。”
這些說完,顧懷手中的肉也烤好了,他那處腰間的匕首將最好的那一塊肉質切割下來放在了碗中遞給桃灼。
“你想聽什麼我都告訴你,你一邊吃一邊聽。”顧懷可不想餓著他的小姑娘。
自從懷孕以來,桃灼已經很少沾葷腥了,總是覺得太油膩,容易犯惡心。可是今日她是真的餓了,再加上顧懷的手藝確實不錯,選的肉質也極瘦,沒有太多肥膩的地方,桃灼吃得也極香。
桃灼先忘我地吃了一會兒,又想起了自己方才說的話,才終於回歸到了正題上:“你第一次上戰場的時候會覺得害怕嗎?”
顧懷也真的開始仔細回憶起來,他抬了抬頭看著星夜滿天,沉吟半晌道:“當然是會,人都會怕死吧?更何況我當時才十五歲的模樣。”
桃灼一邊吃著碗裏的東西,一邊興致盎然地看著顧懷聽他繼續說下去。
顧懷眼底漾開別樣的溫和。
“可那時候都是由我爹帶領著,在我心裏他從來就沒有打過敗仗,好像隻要有他在,我就可以一直安安心心待在他身邊廝殺。無論多難,身處險境,他都會保護我。慢慢的,初上戰場時的那種恐懼感也沒有那麼重了。”
火光顫抖,星星點點的碎光火星拂風而過,逐漸消散在塵煙中,顧懷眼中的光亮也隨著火光漸漸淡去。
“我第一次感到害怕的時候,也是同父親的最後一麵了。”
他說的便是同鄭鈺宣那一戰吧?他也無數次說過,那是他最後悔的一次,他恨鄭鈺宣的陰險,但更恨自己當時的年少氣盛和無能為力,沒有顧好顧泯臣,更沒有安撫好失去丈夫的葉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