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夥計見馬車離去後,便跟著宋成濂回到了店裏繼續幹先前未盡的活兒。慕荀則一直目送著馬車直至不見才慢慢收回了目光,同時也長長舒了口氣。
小雲一直陪在他的近旁,他的這一聲鼻息自然聽得極是真切,便問道:“小少爺,你怎麼啦?”
慕荀笑道:“沒什麼,不過…你往後不可再叫我小少爺,該稱一聲慕掌櫃才是。”
小雲也笑了起來,應道:“好嘞,慕掌櫃!”
慕荀忽然又收斂起了笑容,豎指“噓”了一聲,說道:“小聲些,咱們要保持謙卑,萬不可喜形於色。”
小雲連忙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連連點頭。
兩人回到了店裏,隻見宋成濂正在櫃台上撥著算盤掛賬。慕荀湊上前去,問道:“宋師傅,你是在做賬嗎?”
宋成濂頭也不抬,應道:“既是掛賬,也做盤點,這是每日開門前必做的一件大事情。”
慕荀皺了皺眉,奇道:“可這不是關店之後才做的事嗎?怎麼提到了開門前來做?莫非是今日盤算昨日的賬?”
宋成濂停下了手中的活兒,抬起頭來,解釋道:“少爺有所不知,咱們荀家的賬都是一日兩做,晚間算盈利,早間算開支。”
慕荀更感好奇,追問道:“這晚間算盈利倒是好理解,可早間算開支又是何意思?”
宋成濂忽然笑了起來,故作高深道:“這可就是我們荀家買賣與別家買賣的不同之處啦!”
慕荀急道:“宋師傅,您就別賣關子了,快告訴我吧!”
宋成濂忽然合起了賬本,歸位了算籌,邁步走出櫃台來,說道:“咱們到樓上去說。”
三人又回到了先前來過的待客室裏,分自坐定後,宋成濂繼續解釋道:“先前我在車裏已經給少爺講過江南絲綢商的格局,可那是早期的情況,後來又經過了幾代人的變遷,其中的起落浮沉自然也是錯綜複雜,但這些也並不是太過重要,到得今時今日,在江南地區還可排得上號的絲綢商也就隻有咱們姑蘇荀家、湖州柳家、杭州嚴家。”
“但三家的銷路又各有不同,柳家的貨往北走;嚴家的貨往南去;而我們荀家的貨則是往西走,至於東走出海的貨,那就是各憑本事了。”
他說到此處,忽然幽幽歎了口氣,續道:“唉,說起來,咱們荀家已有很久沒貨出海了。”
慕荀奇道:“可朝廷不是明令禁止出海貿易嗎,咱們的貨怎麼還能出海呢?”
宋成濂道:“賠錢的買賣沒人做,殺頭的買賣卻有人做。在這世間上,求利是人心所向,又有什麼力量能夠阻攔呢?再說了,咱們隻出貨,不運貨,風險也就沒那麼大了。”
慕荀問道:“那您說的很久沒貨出海了又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