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六百多人,加上各種車輛,隊伍綿延數裏,沿著官道迤邐而行。
這是一支奇怪的隊伍,說是流民肯定不是,不但有裝備齊整的隨行衛隊,還有那麼多的車輛,而且所有人臉上都沒有菜色,該是日子還過的去。
說是官軍,更不是,沒有打著旗幟,也沒有官府的任何標識。
沿途的流民、村民紛紛側目,都好奇的打量著這支隊伍。
蕭正有些心驚肉跳,這麼多人的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裏,頗感壓力,不住的叮囑張南和李曾,斥候要打起精神,放的遠一些。
大丫護著兩個妹妹待在車裏,很是乖巧聽話,雖然理解不了這次轉移的原因和意義,但她知道哥哥很不容易,一直都麵帶嚴肅緊皺眉頭,她知道自己幫不上哥哥,隻能看護好兩個妹妹,不過眼見哥哥那麼累,都有些憔悴了,大丫心疼的很。
此次選擇的路線是眾人經過再三考量確定的,出東阿後過濟水,由肥城南進入魯郡,進入魯郡後不能按照原來的路線走博城,那裏近乎戒嚴,所以轉移的隊伍要渡過汶水在博城和梁父中間穿過,穿過之後再過淄水,本應走嬴縣進入臨朐,但是經過蕭正和楊文昌等人的商議後否決了,在嬴縣南四十裏處有個鐵山鎮,那裏是大隋最重要的鐵廠之一,四處設有關卡,戒備森嚴,僅駐守的鷹揚府就是滿員的兩個共計兩千四百人,加上平時看護和押運的兵丁,總兵力不下五千人,這是目前包括義軍在內所有勢力都不敢招惹的存在。
當然,隻要不去招惹他們,人家也沒那閑心出來理會你,而且人家也不隸屬任何地方郡縣,外麵鬧成什麼樣和人家無關,隻要別去捋虎須就成。
所以蕭正等人決定還是避開些好,最後決定過淄水後走新泰,然後沿著沂水北上進入臨朐。
這條線路雖然繞遠了些,但眾人都覺得是最佳的選擇,避開了大股的官軍,避開了北麵的義軍,這就避過了最大的威脅。
一路無話,村民們也都知道路上不安全,因此都咬著牙堅持,能多走一裏是一裏,能早一天到達就早一天安生。
可是漸漸的,蕭正發現自己犯了個嚴重的錯誤。
麵對流民中可憐的老弱,尤其是孩子,蕭正心存不忍,便施舍些粥米,雖然楊文昌他們一再勸阻,蕭正仍然固執己見。
可這個口子一開不要緊,身後尾隨他們的流民越來越多,幾天的時間,人數已經有三四百了。
蕭正他們一紮營休息,幾十個小孩子端著小碗便圍攏上來,他們現在就認準了蕭正一人,誰也不找誰也不怕,吵吵嚷嚷的叫著蕭正哥哥。
蕭正一聽這叫聲就頭大如鬥,可還是狠不下心來。
一個小男孩兒端著破碗,顛顛跑上前,“蕭正哥哥,我餓了!”
蕭正都認識他了,蹲下身道:“順子,張嘴我看看,牙還疼嗎?”
小男孩兒張開嘴給蕭正看了看,又搖搖頭,“不疼了,謝謝蕭正哥哥。”
孩子正在換牙,蕭正見到的時候,牙齦正在發炎,疼的直掉眼淚,蕭正便打發李狗子去臨近的鎮子買了草藥,回來親自給他熬的藥,現在已經好多了。
周圍孩子圍攏上來,七嘴八舌的說著,這個說蕭正哥哥,我腳不疼了,那個說蕭正哥哥,我肚子不疼了......
“好好好,不疼就好,你們不要亂跑,待會兒就吃飯,都乖乖的。”
說完,蕭正回去找到李同甫,“同甫叔,那些孩子還是安排些主食吧,總是流食也不頂餓。”
李同甫歎了口氣,“小正啊,這樣下去可不行啊,這越聚越多,咱可咋辦呐。”
蕭正安慰道:“同甫叔別擔心,等咱過了淄水走小路,就沒這麼多人了。”
知道勸不了蕭正,李同甫無奈的搖搖頭下去安排。
蕭正帶著幾個隊員來到流民中。
還沒等蕭正說什麼,順子的母親便走了出來,懷裏還抱著個孩子。
那女子剛要給蕭正下跪,蕭正搶步上前攔住她,“大嫂不必如此。”
女子眼含熱淚,道:“恩人,奴家不知該怎麼報答你的大恩大德,順子就是我的命根子,萬一他有個三長兩短,怎對得起他死去的爹,恩人,順子很懂事,他疼的死去活來也不哭鬧,可我實在沒法子啊!”
蕭正擺了擺手,“大嫂,我懂的,哪有當娘的不疼孩子的。”
“我看看這個小的,是男娃還是女娃?”
女子將懷中的孩子遞給蕭正,“是女娃。”
蕭正小心的接過來,不由皺了皺眉,這被子也忒破忒髒了,輕輕的打開來,一個粉嫩嫩的小臉兒映入眼簾,小家夥睡的正香,蕭正笑了笑,“嗯,長大了定是個漂亮丫頭!”
“大嫂,讓他們領你過去,我讓人給孩子弄點羊奶,再給你找個小被子。”
女子感激道:“奴家謝過恩人了。”
蕭正將孩子還給女子,“大嫂不必客氣,孩子太小了,被子要保持幹淨幹爽,不然會得病的。”
女子不由臉色發紅,不是她懶,是沒有換的啊,就這個小被子還是撿的,當下也不好多解釋,隻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