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顏未嚐開 二(2 / 3)

檀道一說:“不無聊。”

“也不累?”

“不累。”

“也不渴?”

“不渴。”

元翼噗嗤笑起來,“無垢無暇,不動如山,你好該去做和尚了,怪不得叫道一。”

檀道一任他東拉西扯,沒有理會。他本有些擔心元翼要問起阿那瑰,顯然元翼早將昨夜醉酒後所許的承諾忘得一幹二淨。檀道一放下心來,眼睛盯著書,微微一笑。他隨口道:“姓名發膚,父母所賜,臣除了感恩還有什麼辦法?”

元翼喟歎:“小小年紀,老氣橫秋。”

檀道一不甘示弱,“殿下又比臣大多少?”

元翼笑道:“我雖然隻比你長一歲,但這十八年來,哪一天不是生活在擔驚受怕之中?陛下昏聵,太子狡詐,我這條命,早晚有斷送的時候,隻好過一天是一天,有酒便喝,有女人便睡。道一,我真是羨慕你啊。”

檀道一沉默良久,認真地說:“臣會護著殿下。”

“孩子話。”元翼笑意淡了些,“太子屢次誇你,你見到他,不要再擺著一張冷臉了。你樣樣都好,就有一樣致命的毛病,總習慣拿眼角看人,別人也就罷了,難道太子也比你矮一截?等我失勢,他不會放過你的。”

檀道一狹長微翹的眼角將他一瞟。

難得出來一趟,元翼不急著回京,路上走走停停,途經睢陽,下榻驛館歇腳。睢陽常年有南北朝兩軍交戰,城池破敗,民生凋零,街上賣兒鬻女者不勝枚舉,元翼也頻頻歎氣,說:“不忍看,走吧。”

街上鑼聲亂響,百姓亂走,元翼和檀道一微服出行,和幾名侍衛被行人衝得寸步難移,也夾雜在人群中探頭看了會熱鬧,見是齊人當街販賣蠻奴,百姓都嫌蠻奴粗野,怕要吃人,搖頭道:“不好不好,不如買頭牛使。”

牙人將一名蓬頭垢麵的蠻奴牽出來,招徠道:“這個小蠻婆洗刷洗刷,漂亮極了。”掰開嘴亮一亮牙齒,又扯開衣襟掐一掐皮膚,果然有人上鉤,牙人合不攏嘴,剛一鬆繩,小蠻婆如猿猴般鑽進人群,瞬間就沒影了。

那買主大呼上當,和牙人打成一團,元翼看足了稀奇,舒口氣道:“逃了也好。”回到驛館後,再沒了遊樂的心情,收拾行囊,翌日便要啟程。

此時天蒙蒙亮,驛道上人少馬稀,隻有早起的商販支起攤子賣粥餅。檀道一上馬後,不禁遙遙回顧。

那小蠻婆又出現了,鑽到粥攤下拾半隻蒸餅,又跳進城壕撈幾片菜葉。這些東西足以果腹,她如獲至寶地抱在懷裏,警惕地東張西望。

檀道一昨天就認出了她。因為她身上胡亂裹著他的長袍,隻是髒汙得看不出顏色了。

阿那瑰往這邊看了幾眼,忽然衝檀道一奔來。

檀道一嚇得拾起轡頭,正要把臉別過去,卻見阿那瑰一彎腰,從馬蹄下抓起一枚銅錢,吹一吹灰,歡天喜地地走了。

檀道一催馬,慢慢跟著她走了一段,擦身而過時,他從袖子裏抖出一枚金餅,拋在阿那瑰腳下。

阿那瑰一愣,撿起金餅追上來。四目相對,阿那瑰有一瞬茫然後,待認出檀道一,她眼眸頓時一利,檀道一隻當她要撲上來撕咬,誰知阿那瑰徑直越過他,撲到元翼的車前,眼淚汪汪地叫喊:“殿下!”

元翼探出半個身子,“咦”一聲,他笑道:“小奴隸。”

阿那瑰破涕為笑,攀著車轅就要往上爬,元翼手伸出半截,猶豫了一下,又收回來,他捂著鼻子說:“你好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