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道一嘴角一彎,沒有阻止。阿那瑰有心要在檀濟麵前一展歌喉,討他歡心,她舒展肩膀,手撚腰帶,宛如一支含苞欲放的新荷,揚起清脆婉轉的歌喉,“俏冤家,想殺我,今來到,喜孜孜。連衣兒摟抱著。摟一摟,愁都散,抱一抱,悶都消,恨不得共枕同床也……”
檀濟一口茶噴出來,老臉通紅地斥責:“粗俗不堪!”
阿那瑰唱得正起勁,被他喝止,訕訕地住嘴,心想:原來你也是個老假正經,怪不得生一個小假正經。這麼想著,菱角般的小嘴便忍不住嘟了嘟。檀濟見她這樣一個嬌滴滴嫩生生的小美人,又不舍得罵了,清清嗓子,說:“這個歌不好,以後不要再唱了。”
阿那瑰忙點頭,“是,我以後再也不唱了。”
檀濟頷首,待要再訓誡她幾句,轉臉一看,見檀道一還在,他訝道:“你怎麼還不走?”
檀道一若無其事,“我再陪父親說會話。”
“不需要你了,”檀濟對他揮揮手,“你走吧。”
檀道一隻能挪動雙足,到了門外,他放輕腳步,貼在窗邊,側耳聆聽。
“咳!”檀濟大聲咳嗽,呼喚奴仆道:“去你們郎君那裏同他說,我已備好重陽節禮,過幾日讓他親自給謝家丈人送過去。”
奴仆應聲走了出來,檀道一眉頭微微一蹙,飛快地離開了。
回到住處,檀道一凝神思索,卻始終不能確定檀濟是什麼用意,他心下盤算:等蠕蠕回來,他旁敲側擊,隻消三言兩句,就能把前因後果問出來。
心下微定,他微微一笑,等阿那瑰的時候,閑來無事,扯一張雪白的紙來,斂起衣袖,提筆在紙上一筆一劃寫了蠕蠕二字,然後又在旁邊寫了阿鬆二字。
兩個名字擺在一起,他看了一會,心想:隸書含蘊圓厚,寫蠕字合適,而雪嶺孤鬆,天資特秀,縱情逸致,還是行草恰如其分。於是將又扯張紙,重新寫起來。
他興致來了,寫個不停,不知時間倏忽而過。忽聽外頭喁喁人聲,檀道一當是阿那瑰又在哪裏作怪,冷著臉道:“什麼事?”
奴婢垂手走了進來,說道:“郎主要把阿鬆搬去別院居住,奴們回來替阿鬆收拾衣裳被褥。”
檀道一微怔,放下紙站起身,問:“搬去哪個別院?”
“隔牆那個園子裏。郎主說阿鬆是未出閣的娘子,住在這裏不方便。”
檀道一不覺露出一個釋然的笑,說:“很好。”見幾名婢女在阿那瑰的房裏進進出出,檀道一問:“她怎麼自己不回來搬?”
“她?”
檀道一想叫蠕蠕,話到嘴邊,又不情願地改口:“阿鬆。”
婢女笑道:“這些粗活,奴們來做就是了。”
檀道一眉頭一蹙,想起了自己先頭的疑惑——阿那瑰一時半會不回來了,檀濟要故弄玄虛,他索性搖一搖頭,懶得去追究。
這一低頭,才意識到自己寫了許多遍蠕蠕和阿鬆。本來想著可以給她做臨摹用,現在也用不著了,檀道一將紙團一團丟開了。
之後數日,再沒和阿那瑰碰麵。檀道一在安靜的廊下走動時,偶爾聽到隔牆有細細的絲竹之聲。檀濟雖然沒有納妾,但也有同僚贈送的美婢樂伎,都蓄養在別院。檀濟不常去別院,那邊也少有動靜,這兩天卻莫名熱鬧起來了,大概是阿那瑰混進去的緣故。
元翼等不到荊州的回音,迫不及待來到檀家打探消息,“阿那瑰怎麼不見了?”他往空無一人的耳室走了一趟,問檀道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