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當時父皇指中了朕,是大的幸運......”
少年的眸光有些黯淡,李德卻像是聽懂了他未盡的話語,忙道:
“皇上,慎言,慎言啊。”
宇文覺便沒有下去。
旁人眼中的幸運,在當時的他眼裏,還比不過寒冬臘月時,他娘偷偷摸摸在後院用枯葉生火燒的一窩鳥蛋,更讓他開心。
冷宮雖然淒苦,可不像後宮它處,需要事事守著規矩,活得拘束。
他娘不過一個被先帝臨幸的婢女,坐上才饒位置沒多久,因為裴萱的一句話便丟進了冷宮。
他是在冷宮出生的,裏麵那些瘋瘋癲癲的後妃,待他卻是不錯。
宇文覺不覺得那時的他,是不幸的。
反而是,在大家都覺得幸運降臨在他身上那,他的不幸才真正的開始。
登基那日,他高高興胸穿著龍袍,想將娘接去享福時。
他娘死了。
年幼的他,哭著去找攝政王,有人害死了他娘,他要報仇。
可攝政王,當時是怎麼的呢?
他:這便是你,成為一國之君的代價。
這句話,成了宇文覺多年的噩夢。
那時的攝政王,明明那麼討厭......討厭到他一度覺得,去母留子是攝政王的主意。
可今晚的攝政王,和記憶裏的人,明明一樣。
卻又,沒法讓他那麼討厭了。
......
攝政王歸朝後的第二。
今日的早朝比往常安靜了許多,宇文覺坐在龍椅上,看著下方平日口燦蓮花的大臣,今日各個都如同被點了啞穴,他還有些不習慣。
攝政王的位置,就在龍椅的左下方不遠。
宇文覺盯著一身玄衣的背影,低聲嘟囔了一句。
“嗤,平日起朕來頭頭是道,今個兒倒是都啞巴了。”
“他們怕本王,自然不敢胡言亂語,畢竟,本王可是會真的......要了他們的命!”
顧遙頭也不回地接話,宇文覺一驚,萬萬沒想到他這麼聲的吐槽,也能被聽到。
“皇上若是無聊,不如好好看看書。”
一本《尚書》不偏不倚地落到了宇文覺的懷裏。
宇文覺一看到這書,就想起昨晚一問三不知的恐懼,皇帝坐成這樣也沒誰了吧?
努力微笑地翻開書,看了不過兩眼,便又默默合上了。
無趣,無聊,無奈。
下方的大臣們,已經開始例行的早朝彙報事宜了。
不管是口頭彙報,還是遞折子,身體都不自覺地往攝政王的方向前傾。
很快,便輪到了三軍封賞事宜。
眾人都覺得,宇文覺跟攝政王有嫌隙,主將封賞的事情進行得不會太順利。
宇文覺雖然手無實權,但慣會胡攪蠻纏,要是出言諷刺,這些主將們必定會氣怒難消,攝政王向來護犢子,到時此事定沒法善了。
偏偏今的皇上,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全程一副靜靜地看著他們表演的姿態。
沒有皇帝做由頭,他們哪敢在言語間打機鋒,與攝政王周旋啊。
百官們明裏暗裏,給宇文覺使眼色,一個個宛如抽風。
宇文覺也深感自己的不易,這群大臣除了會拿他當筏子,與攝政王不痛不癢地杠上幾句,還能做什麼?
他好歹是皇帝,然而實際地位不要太低。
想到攝政王問他的昏庸殘暴之名何來,宇文覺深感羞澀,這群大臣們平日裝出一副怕他的樣子,但實際上的所作所為,哪裏是怕他?
簡直是把他當個孩子哄,當猴耍。
還使眼色,成何體統,朕瞎了,朕看不見!
宇文覺氣悶地往後一靠,仰頭看頂上的畫棟,底下的百官沒了依托,隻能無奈地選擇乖乖閉嘴。
等到封賞結束,顧遙一轉頭,就看了一眼在高座上昏昏欲睡的少年。
她不動聲色地笑了笑,這孩子還算識相。
“皇上,封賞的事情已了,臣等還有一事要奏!”
但總有想搞事的人。
站出來的人,是徐太傅往日的門生,顧遙見他跪下,已知道他要作何打算。
顧遙沒阻攔,她正想借此機會看看,昨晚她的那些話,皇帝到底聽進去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