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麵掀來一陣冰冷的海風,枯澀腥鹹,禹常皓卻用力地呼吸,讓肺腑充滿那些孤寂的氣息。
“此次在海王學宮,倒是圓了父親的一樁夙願。”禹常皓長呼了一口氣,打破沉靜。
“父親在世的時候一直想從文淵閣的大門下走過,他聽裏麵藏書萬卷,收納了世間所有的知識。
可是你知道的,他隻是個平民,不可能達成願望的。好在,他兒子用別樣的方式替他做到了。”
禹常皓神色落寂。
“我在藏書樓裏見到一本書,叫做《千島風物誌》,裏麵開篇便記載了海王祭,你先人開創這項習俗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它會演變成今日這番模樣?”
“那時島上生存環境險惡,先輩們要與陸地的猛獸搏鬥,還要麵臨海獸的威脅,自然隻能靠些儀式來寄托生存的期望,是後人篡改了這一牽”
禹常皓自問自答,沐昕芸找不到插話機會,隻能默默地看著男孩蠕動的雙唇。
“可他們有什麼權利決定別饒生死呢?
那是一個毫不相關的人呐,安分守己,平日裏創作些書畫,勤懇勞作,隻為撫養兩個孩子。他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讓他隻剩下一條千瘡百孔的斷臂。”
禹常皓這些的時候,神色平穩,語調也沒有多大的起伏,可是沐昕芸能感受到其中濃濃的悲傷和絕望。
關於禹銘誠的往事,她聽男孩講過,但男孩此番再敘,她的臉上沒有厭煩之色,隻是靜靜地聽著。
她把視線從男孩嘴唇上挪開,低頭注視腳尖。她無需接話,男孩需要的隻不過是一個聆聽者。
喪親之痛,大抵是這世界上最殘酷的傷痛吧。
生養你的人,陪伴你的人,逗你嬉笑的人,突然離去,是難以撫平的傷痕。
禹常皓絮絮叨叨了很多之後,忽然又安靜了下來。
“海王祭過些時日又要舉辦了吧!”沐昕芸感受到男孩的手繃緊起來。
月遙之夜第二日便要舉行三年一度的海王祭。
“你不用擔心這個,《千島風物誌》上也有記載,父輩有被抽為神眷者的,三代之內都無需參與海王祭的抽選。”
沐昕芸終於找到了插嘴的機會,可她不知道怎麼安慰禹常皓。
她沒有經曆過那種傷痛,便永遠無法理解,她隻有竭盡所能些好的事物。
可她認知中好的事物對於男孩來也是好的嗎?
有陰蔽文書確實不用參加抽選,可一想到這四個字,禹常皓的心便隱隱作痛起來,他打算引開話題,避免自己再次陷入痛苦的泥潭鄭
“海王學宮裏麵飼養的海獸做什麼用的?”禹常皓突然問。
他抽空走了一圈海王學宮,藏書樓的西側有菜園和海獸宮,後者是禁地,可他從外圍經過時,還是能略微窺見那些浮在玻璃池中的龐大身影。
“有幾種用途,有些是用來研究,有些是馴養之後出售給人用作騎乘抑或牽引海舟,還有一些會保存野性,賣給鬥獸池做廝殺表演。
有時貴族和富商也會前來挑選凶猛的海獸,帶去鬥獸池與他人鬥獸。”
“畢竟祭師一般駐紮在學宮,借助他們的力量,在海獸方麵能帶來極大的利益。”沐昕芸明白男孩是在轉移話題,也樂得談論些不那麼沉重的話題。
“我還以為是用做海王祭的祭獸。”禹常皓插嘴道。
“為了保證海獸的凶性,海王祭的祭獸都是臨時去捕捉的,而且捕捉的目標皆是近海之主那種級別的殘暴海獸,就算有祭師的幫助,每次還是會死去不計其數的奴隸。”
“那倒也是,我看學宮裏的海獸也實在溫順了些,想必達不到那些饒期待。”禹常皓訕笑。
沐昕芸的聲音也漸漸弱了下去。
兩人不約而同地轉頭,觸及對方的目光又倏地閃開。
“還記得嗎?你就是在那片海域救了我。”沐昕芸笑道,話題還是太沉重了些,需要喚起美好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