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蠻迷惑地偏頭,他不明白這有什麼區別。前一刻他還是狂怒的海獸,但此時他變回了少年,純真而青澀。
“我要離開了。”
阿蠻愣了片刻,沒明白過來。
“我要離開這個地方!”禹常皓又了一次,“現在是來向你告別的。”
“你能去哪裏?”阿蠻開始緊張起來,“你還帶著常月,要不你就留在我家裏當個幫工吧,我已經服張康了,你可以住在我們家。”
“先前我都聽到了。”禹常皓抬手打斷阿蠻,“我很高興你終於站起來反抗了。”
“禹常皓,你別那麼固執,既然你都聽到了,那我告訴你,現在我留你他一個字也不敢。要是沒有你的那些話,我和我娘還不知道要被他欺負到什麼時候。
你知道嗎,我單手就將他拎了起來,我怎麼會有那麼大的力氣呢?”
阿蠻邊邊模仿先前的動作,但是他很快意識到現在不是這些的時候。
“你打算去哪裏?”他收斂動作。
“我也不知道,或許會離開這個島,去哪裏都可以,隻要能活下去。”禹常皓摟著弟弟,平靜地。
阿蠻歎了口氣,他知道好友的秉性,強行留人肯定行不通,但是他真的不願意失去這個好友。
“不能考慮一下?”阿蠻試探道。
禹常皓卻牽著弟弟站了起來,同時拾起地上的畫筒和包裹背上,“去意已決,特來辭謝。”
他攏手在胸前朝阿蠻行了個彎腰大禮,是記載在《仲軻?君子儀》裏的古時聖賢禮儀,禹銘誠很早便教過他。
他直起身來,在阿蠻的震驚中抱住他,拍拍他的後背。
“現在這才是兄弟之間的告別嘛。”阿蠻回過神來,也拍拍禹常皓的後背。
“你還會回來嗎?”
“也許會,也許不會,千島之大,何處不能容身?”
禹常皓牽著弟弟轉身離去,他的是真話,他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機會回來。
不過他知道無論身處何方,他總會想起阿蠻的,想他們一起在碼頭潛遊,在木板橋上看漁歌唱晚,在大集市上追逐,在夕陽下靜坐,在月色中仰躺,在螞蟻窩旁數數。
這些他都不會忘記,他回手捏捏了自己背上的包裹,他還會記得那隻重新連結兩饒木青蛙。
阿蠻注視著他們蕭瑟的背影,心裏五味雜陳。
這個世界或許真的過於殘酷,禹常皓分明就沒有做錯什麼,他們一家人都勤勞善良,但是海神依舊剝奪了他們生存的權力。
他看到那些在禹常皓家土地上忙碌的工人,心底升起濃濃的厭惡,錢閣還沒征收土地之前,那條軌道就朝著禹常皓家去了,難道軌車堂知道自己能穩拿下那處地方?
他覺得自己想到了什麼,但是以他的腦袋,實在難以理清這裏麵的關係。他隻能作罷,不再理會那群人,再次轉頭去看好友的背影,看著看著他忽然想到什麼,喊了一聲。
禹常皓回過頭來。
“你的話算數嗎?”阿蠻大喊。
“什麼話?”
“封我做將軍!”
禹常皓笑了一下,這是阿蠻這些來第一次見他笑,“君子立言,言即下,如磐石,無可摧逆。有道是海潮風湧磐石堅,雷雨轟鳴自在……”
“聽不懂!”阿蠻打斷他。
“算數!”禹常皓幹脆地答道,“你想好自己的封號,到時候鐵定封你!”
阿蠻滿意地點頭,也笑,兩個孩子沒有絲毫離別的愁緒,倒像是久別重逢般臉上洋溢著笑意。
“我走了,別掛念我!”
禹常皓轉身,不再回頭,這個轉身將先前的輕鬆擊碎,阿蠻這才意識到這是離別,禹常皓的動作在他眼中放緩,終是帶了一絲離愁。
屠戮!阿蠻盯著那道逐漸縮的背影,心裏想的卻是自己的爹爹張靖,那個粗壯的漢子,腦子簡單,脾氣也暴,但是從來不會無緣無故打人。
可他再也回不來了!
我以後的封號就叫屠戮將軍,像屠殺豬狗那樣,為你屠盡這世界上所有的敵人,助你顛覆這個惡臭的世界。
屆時,我為將,你為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