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結香左手夾著枕頭,右手裹緊被子,雙腿哆哆嗦嗦地圈著千紙鶴滑溜溜的脖子。呼呼的大風吹得四肢沒了知覺,唯有滾下額頭的冷汗滑膩。眯眼向下看,身下的城市燈光已經似螢火蟲般遠去。
天啊。
這有多高了?她飛到幾千米了?
*
睡前。
過完普普通通的一天,準備上床睡覺時,王結香發現自己的枕頭上放著一隻千紙鶴。
紙鶴是口香糖的包裝紙疊成的,疊得不太好,周身的褶皺顯示它曾被主人揉作一團。在它的翅膀上有一串歪歪扭扭的黑線,像是字。
王結香俯身,讀出聲:“來我,的……島?”
她臉一皺,中指抵著拇指發力,嫌棄地將它彈下床。
猜測是樓上的小孩折紙,玩膩後將失敗品亂丟,王結香並沒有去在意它。側身關好窗,蓋上被子,進入夢鄉。
半夜,從一陣劇烈的搖晃中醒來,王結香聽到床尾有坍塌的聲音,手往身旁一撐,她坐起來。床尾的木板在變細變高,托著她身體的木板飛快地橫向延長,在轟隆隆的搭建聲中,床已不再是床的形狀。她剛反應過來要往下跳,床載著她一下子升高,酸澀的失重感讓她瞬間蜷縮起來。
月光透過窗,照進房間,王結香看清托著她飛起來的“東西”……這顏色,質感,褶皺,不就是睡前彈下床那隻千紙鶴的放大版嗎?!
此刻它正對著緊閉的窗戶,原地舞動著寬寬的翅膀,仿佛在尋思著如何破窗。
“破窗?”
王結香心道不會吧,下一秒便被一股力道帶向前,伴隨著幹脆的玻璃破碎聲和她的一連串髒話,千紙鶴衝破窗戶,咻地飛向天空。
痛!然而王結香已經顧不得腦袋的悶痛,她……她在飛啊!
住她樓上的男人在陽台抽煙,另一戶亮光的人家是高中少女在書桌前寫作業,天台有幾個喝得醉醺醺的人吃燒烤。他們是為數不多,看見千紙鶴和王結香的人。
王結香朝他們揮手尖叫的時候,樓上的男人認出她,也朝她打招呼;天台的人們大笑著,對她舉起了酒杯;少女停下手中的筆,雙手合十,對著天空許下心中心願。
“救命啊啊啊!”
風聲吹散那微小的嗓音,清涼的夜重歸平靜。
夜幕中千紙鶴舒展翅膀,往更高更高,更遠更遠的地方飛。
街區大排檔支起帳篷,像一把把紅色的傘;汽車馬路,是一條條項鏈上串著的顏色各異的珠子;高樓大廈深夜不滅的霓虹變換顏色,平靜地五彩斑斕著。
待到城市的霓虹消失,逐漸適應了高空的王結香,抱著千紙鶴往下看。她吸著鼻子,一半是哭的一半是冷的。
她看見一條小溪,潺潺發光著。
一片漆黑的樹林,紙鶴擦著樹頂飛過。
一群灰色的說不出名字的鳥,路過她去到別的地方。
是夢吧?雖然身上有幾處還痛著。
所見的一切不可思議,又那麼真實。
這時候,王結香麻木地看向四周。
千紙鶴都能成精,還有什麼不可能呢?
所以,千紙鶴要帶她去哪裏呢?
她麻木地,被迫地,冷靜下來。
“來我的島”。
這聽上去仿佛黑暗勢力選中了一撥人,要把他們關在與世隔絕的地方進行大逃殺遊戲。想到這,王結香未雨綢繆地找了找身邊有沒有能上手的戰鬥武器。
枕頭,被子……好吧,也是有概率可以捂死敵人的?
胡思亂想間,王結香覺察到千紙鶴有下降的趨勢。
她定睛一看,前方還真有個島。被海水包裹著,小巧玲瓏的圓圓的島。有幾盞燈光,橙黃色的一朵朵灑在黑色的島上,像灑在巧克力曲奇餅上的堅果。再飛近了,她又看得更清楚了,是路燈,還有形狀各異的小屋們,屋前鋪著石板路。
千紙鶴揮翅的速度減緩,王結香警惕地四處打量,周圍未見人跡。
最終,它平穩地降落在一塊豎了木牌子的空地,翅膀完全地停下來。
腳踏到地麵的時候,她後知後覺地腳脖子一軟,差點跪倒在地,仰頭見那星星密布的夜空,不敢相信自己剛剛是從那上麵飛下來的。
成精的千紙鶴固然可怕,但她不敢離它太遠,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萬一有外星人或者猛獸出沒,有交通工具在,還能跑得遠一點。研究了一會兒千紙鶴,她沒看出它身上有什麼啟動的按鈕。嚐試跟它打招呼,它沒給出任何反應。
咽了咽口水,她隻好去看看前麵的木牌。
木牌是樣式普通的木牌,一個木頭樁子,上麵用釘子釘了塊板。旁邊有一粉一黃,兩盞蘑菇形狀的路燈,光一打,也襯得木牌上的字可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