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的大吵,比第一次的原因嚴重太多,他們卻沒有像第一次那樣,長時間的冷戰。就仿佛是殷顯說的那樣,王結香單方麵的不悅引起了矛盾。
而她偏偏是個好了傷疤忘了疼,有戀愛談就萬事大吉的人,沒出息得很。
所以隻要給點陽光,王結香又燦爛起來了。
幾天後殷顯待的保險公司做活動,一些價值低的客戶不要的贈品有剩餘,被他帶回了家。
王結香從那堆垃圾贈品中,翻出一個兔子形狀的鑰匙扣。
它是金屬材質的,銀色的圓環連著一小段簡易的鏈條,鏈條的盡頭掛著拇指蓋大小的兔子。
那兔子是漆成米白色的一整隻的兔子。它有長耳朵小腦袋,有胖胖的身子,圓圓的短尾巴,頭上別著一根胡蘿卜。不論是鑰匙扣的做工還是塗色,看上去都非常劣質。胡蘿卜已經掉了一半的漆,露出後麵金屬的底色,兔子的形狀也有些歪歪扭扭的……
不過這並不影響王結香對它的喜歡。
雙手捏著鑰匙扣,她將心愛的它看了又看,摸了又摸。
“兔子兔子,我最喜歡的兔子。”
她在他們的出租屋裏轉起圈圈。
殷顯猜測和兔子有關的東西會讓她高興,沒想到她能高興成這樣。
“你轉得我的頭都暈了。”
王結香轉著圈圈來到他身邊,把他從凳子上扯起來,和他一起轉圈。
“殷顯殷顯!”
晃著他的手,她說:“等你賺錢,賺大錢了,我們養隻兔子好不好?”
殷顯彎彎嘴角,不假思索地應了:“好。”
……
在那之後不久,王結香得知了殷顯夜不能寐的緣由。
他打算換工作。
從保險公司辭職,殷顯進入了一家做燈具的大型私營公司打工。
那家公司是他經過多番對比選中的,王結香料想這份工作對他來說有別的意義。
以前做保險有績效,現今他賺的是固定工資,一個月下來,工資將近少了一半。
她沒有因為錢少去幹預他的選擇,殷顯做事有他的道理。
王結香有她自己的事情要忙活。
住在城中村,一年中最難熬的便是梅雨季和冬季。
冬天,出租屋沒暖氣,公共浴室沒熱水;雪下得大了會把他們家路堵了,等雪化了家附近的下坡結冰,會變成一個超大型的滑滑梯。
趁麻煩的冬天還沒來,王結香提前做好迎接它的準備,她打算為殷顯織一件暖和的毛衣。
織毛衣的手法是跟著海鮮廠裏的大姐學的。她手笨,腦子笨,學得人家大姐都教煩了,王結香還是時不時地出錯。
關於這一點,她完全沒遺傳到她媽。
王結香記得她媽媽織東西織得特別好,她爸的圍巾,她奶奶的拖鞋,她的帽子、手套,裝零錢的小兜……全是她媽媽織的。
小時候她看媽媽織毛衣,覺得媽媽是魔法師。棒針裹著毛線,毛線繞著媽媽細瘦的手指,她的指頭靈巧地一勾一挑,立即變出一個個漂亮的結,它們再組成細密規則的網。
她是那麼的熟練,王結香纏著她講話,也不耽誤她手上織東西。
“媽媽,我想要毛衣上有朵小花。”
媽媽抬頭看她,好笑地問:“多大的小花啊?”
她伸出兩隻手,左手拇指抵右手拇指,食指對著食指,比劃出大小。
“這麼大的小花呀,”媽媽笑著點點頭:“行,結香要小花,媽媽給你織上小花。”
等到王結香長大,成為一名織毛衣初學者,才知道在一件毛衣中添一朵小花的難度。
她也想殷顯的毛衣有小花!
因為織得不太好,常常要拆拆改改,王結香刻意不在殷顯麵前織。原以為能趕上冬天前,把毛衣送給他,沒想到工程實在浩大。
城市悄無聲息地入了冬。
這個冬天,海鮮廠生意不景氣,訂單少得可憐。
月底,老板跟他們說,這個月工資不能按時發。王結香像其他工人一樣,眉頭緊鎖,若有所思。
她想的一些大的問題,比如,再這樣下去自己會不會被裁員?工廠會不會倒閉?
她想的一些小的問題,比如,工廠的午餐晚餐老板還會包嗎?會不會要她自己帶飯?
月底,王結香和殷顯的錢包已經基本空了,就等著發工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