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山中日子雖是單調,這幾位卻過得極有滋味,轉瞬間便又過了一月。這些日子以來,七子武力大增,身手也是矯健了許多,於是嚐試著登上峰頂。一連數日皆是無功而返,他也並不氣餒,心想自己每日有所提高,總會有一天能覓得上峰之法。
這日風清氣爽,七子終於摸索到一條險道,他沿壁而上,隻用半個時辰便爬上了峰頂。這峰頂之上盡是雲霧,隻能見到兩丈之內,他心生遺憾,轉身回走。這下山更是不易,七子好險才沒摔落下山崖,直回到山洞方才緩過勁來。
七子看大山正在打盹,也不好叫他,隻好外出打拳。再回來時,大山老遠向他招手,他心知又有好吃的了,笑了笑,便進入山洞與大山白猿大吃起來。七子咽下一口肉,大聲說道,
“大山哥,我今天爬上峰頂了!哈哈,咱們收拾一下,明日就下山吧!”
大山頗感意外,搖搖頭道,
“嗯,這個啊,不急,還不到下山的時候,你再好好習練拳法棍法,可不是人人都有緣來此的,以後隻怕也沒機會了,多多珍惜吧。”
七子雖是不解,卻也知大山必有用意,再不多說,他將一塊肥肉塞入嘴中,頓時滿嘴油膩,他緩緩下咽,一股暖糯之感從喉頭一路向下進入胃中,在這仙境之中,還能有此等美食,真是讓人欲仙欲死。
不覺之間,又過數月,雖說這裏常年如此,並無太大變化,但七子也知山外已是春暖花開時分,他心中期待,因為下山時日已然臨近。
這日,七子一早起來,便不見大山白猿蹤影,以為這一對好友又到外麵玩樂去了,他也沒在意,獨自打起拳來。直至正午時分,大山獨自一人回來。平日二友半步不離,連拉屎撒尿都是一塊,這倒是奇了。七子覺得有異,欲要上前詢問,但見大山眼中遍布血絲,又不知如何才好。
大山看著七子,苦笑道,
“它不見了。”
七子大驚,忙問道,
“大山哥,這是怎麼回事?”
大山滿臉沮喪,回答道,
“它老了,若是以人來算,隻怕也是要過一百歲了。它是不想讓我們為它難過,便自己走了,它應該是找了個地方躲了起來。要知道在這雪山之上,幾乎無人能夠追上它的。”
七子大驚,說道,
“大山哥,你幾個月前就看出小白活不多久了!我們要在這待到春暖花開之時,便是要為它送終是吧!”
大山輕輕點頭,用手扶了扶麵具,無助的望向那漫天雪霧,
“是啊,當時就知它最多隻有半歲好活了。哎,既然它不想讓我們難過,我們明日便走吧。”
說完,大山走進洞中,坐靠在洞壁之旁,黯然不語。七子心中也是難過非常,他坐在大山身旁,怔怔出神。這數月裏,白猿始終陪伴左右,這突然不見了,洞裏瞬間清冷了下來,二人皆是一夜未眠。
第二日清早,大山七子二人一齊山上,不到半個時辰便已到達峰頂。峰頂依舊是雪霧彌漫,完全看不清周圍狀況。大山站在高處一動不動,任那風雪拍打身體。七子上前抓住他手,大聲道,
“大山哥,咱們快下山吧,這裏天氣惡劣至極,多待下去隻怕會有麻煩。”
大山反手握住七子,在他耳旁大喊,
“七子,走吧。”
他拉住七子向山下走去。
正當此時,溫泉山洞不遠處,一隻白猿趴到在崖邊山石之上,它渾身被雪覆蓋,隻留出雙眼看著那洞口,盡是迷戀與不舍。它站起身來,將身上積雪抖落,又把周圍積雪清理幹淨,而後一屁股坐在地上,收拾起身上毛發來。它梳理得極為認真,也極為緩慢。收拾好後,它來到崖邊,探頭向崖壁之下望去,眼中卻並無苦意。
突然間,它身後響起熟悉的呼喊,
“小白。”
“小白。”
白猿回頭望去,隻見大山七子並肩而立,愛憐的看著自己。它有些驚惶,有些不解,但更多的是欣喜。大山七子走上前來,一人握住它一隻手,就這樣牽著它離開了那崖邊,回到洞中。它靠在大山七子身上,淚珠不停轉動。
不一會它輕輕閉上雙眼,呼吸均勻,想來是睡熟了。大山看著白猿,輕聲道,
“它太老了,也許就在這幾日了。它這一生,大都孤獨,死前還能有我倆陪伴,也算是有人送終了。”
七子眼眶濕潤,微微頷首。
接下來幾日,大山七子一直陪在白猿身邊,寸步也不離。白猿精神有些萎靡,但它臉上總是帶笑,看起來心情也是不錯。它靠在洞壁上,幾乎不再動彈,此時想要坐起身來也是顯得極為吃力,雖說它早已吃不下什麼東西,但一看大山七子大口吃著自己儲藏的青果,卻是十分歡喜。
大山七子一人坐在白猿一側,大山手舞足蹈說著阿爺當年講的江湖故事,本是極為平常的故事,卻被他添油加醋一番,格外的吸引人。七子聽得哈哈大笑,那白猿也是微微笑著,不知是否真能聽懂,那鼻頭皺起,愈發白晰。大山把自己逗樂,正哈哈大笑,卻隻覺腿上白猿大手慢慢滑了下去,再無一絲勁力。大山單眼紅腫,停住笑聲,七子也是一驚,與他一同看去。隻見白猿微閉雙眼,眼角還殘餘點滴熱淚。它臉上皮膚鬆弛下來,皺皺巴巴,與普通老者無異。大山把頭靠在白猿胸口,在它身上輕輕拍著,口中喃喃,
“小白,走好!要有來世,咱還做好兄弟!”
七子抱住白猿臂膀,淚水在眼中打轉。這數月以來,他一直把這白猿當作好友和親人,雖說早已有了心理準備,可真到了時候,一時間仍是無法接受。
大山拍拍七子,輕聲道,
“它走了,也無遺憾了。”
七子回道,
“嗯,大山哥,我們把它埋下麼?”
大山微微搖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