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算看到了太陽,大山七子坐在崖邊,看那西方的日落金山。那萬丈光芒,刺眼奪目,它灑落人間,撫慰眾生。二人一動不動,麵無表情,臉頰也被這金光照得通紅。大山一隻腳搭在崖外,另一隻則收攏起來,撐起了半邊身子,他保持這樣姿勢已經很長時間。七子學他模樣,卻是堅持不了太長時間。
“大山哥,你還在想著秦朗呢!”
大山沒有回話,七子知他心頭難過,於是又繼續陪他一起看那夕陽。待到那落日西盡,隻印出雪山雄偉輪廓之時,大山方才開了口,
“這山蜀中最高,山上常年有雪,冰川廣闊,包羅萬象,又有那各類奇景,數不勝數。蜀人多愛它博大壯美,從古至今,留下了許多詩篇稱頌其景。更有甚者,奉之為神山,不時前來叩頭朝拜。人是如此的渺小,在這雪山看來,我們也就是它眼中的一粒沙塵,根本無足輕重。人生短短數十年,在它眼中,隻是一瞬而已,他曆經千年萬年,不知是否也會哀歎這人世滄桑。”
七子搖搖頭,道,
“大山哥,我聽不太懂!”
大山單手扶了扶麵具,微微一笑,
“有人想要去征服它,卻都被它輕易擊敗。可還有人叫喊著人定勝天,我想,對這天地都沒有絲毫的敬畏之心,又何談勝天。人活一世,又是為何,是為名還是逐利,或是某種特別的存在?可無論怎樣,都逃不過一死,這些東西又有何用?不過是活人單純的信仰罷了!死了,就都沒了。早死晚死都一樣,死後也隻是化為一堆白骨,也沒有誰比誰更好。小朗這一輩子辛苦至極,也堅忍至極,他太累了,現在他終於解脫了!他死在我懷裏,嘴角帶笑,我知道他已經滿足了,他一生都在追尋他想要的,也實實在在做到了!他沒有遺憾,也死得其所。至於葬在何處,都已經不重要了。”
七子似懂非懂,又道,
“我也體會過失去親人的痛苦!大山哥,你說人死之後,魂又會去到何處?”
大山笑笑,回道,
“被風吹散,被雨打亂,被雷劈壞,被電擊穿!”
七子回問他,
“這魂,難道就都沒有好下場的?”
大山回道,
“隻是一片虛無,又怎個好法?!”
大山說完,把右手攤了開來,那手心之中有一鋒銳獠牙,足有兩寸長,似取自惡狼之口。牙根處穿有小孔,用烏銀簡單裝飾起來,並不十分好看。這牙被黑繩串起,便成了一條項鏈。大山用兩指輕輕輕撫摸,笑了笑,
“小朗說想跟我一起,那就一起!”
大山把項鏈戴上,長牙貼身藏入衣中。七子聽他這般說笑,心頭也不是滋味,不過大山經曆過太多東西,不用自己再來安慰。
“大山哥,咱們這就出了大理國,真是不可思議!”
大山閉上眼來,回道,
“這江湖之路,才剛剛開始,七子,你可得做好心理準備!”
七子點頭,二人又談幾句,這才靠在崖壁之上慢慢睡去。那夜空繁星流轉,這人間世事輪回。
轉過天來,二人繼續北上。昨日過江凶險至極,此時攀岩而上,也是異常艱辛。這大理國境內山脈眾多,入了大宋境內,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二人一刻也未停歇,足足走了三日,這才在一處山腰停下。一路言語不多,倒也未遇太多危險。
“大山哥,這山脈之間有大河交彙,河中可見渡船,岸邊也有不少房屋,看這規模,想必也是蜀中重鎮!”
七子望向山下河流,驚喜道。
大山微微眨眼,把手中馬尾草丟掉,拍了拍手,道,
“這雅州在成都西南,東西南北,陸路水路,各條商道彙聚於此,往來客商眾多,極是繁榮。再加上這地理位置得天獨厚,酷似蜀地咽喉,也是極具戰略價值。”
七子感歎道,
“難怪這般氣派,原來咱們已經到了雅州。”
小乙又道,
“這雅州建在山水之間,卻也被這山水隔成幾處,相隔較遠一些的,坐上船走,隻怕還要更加方便一些!咱們現在看到的,是這西邊,那東城更是熱鬧。很快就要天黑了,休息片刻,便下山去吧。”
二人隻稍適休整,便下山去了。來到水邊一側,隻見那水清見底,竟是能見魚兒遊走。大山俯下身來,把整個頭全都浸入水中,好長時間,這才吐出一串氣泡,抬起頭來。他口中噴出一股水來,射得老遠,口中河水吐完,他又重複剛才動作,直到第三次吐完,這才停了下來。七子笑著看他,把自己頭頸清洗幹淨。水邊不遠,有個約莫四五歲,光著身子的女孩,雙腳放入水中,身旁整齊的放著一雙紅色布鞋,正看著他倆咯咯笑個不停。
大山起了身,來到女孩身邊,伸手捏住女孩臉頰,笑道,
“這麼頑皮,連衣服都不穿!”
七子看這女孩也覺有趣,隻覺她頭較之身子大上許多,有些不太協調,長發散落下來,遮住大部分頭來,才讓這大頭不那麼明顯。女孩有些著惱,雙手亂舞,卻還是沒能掙脫大山魔爪。聽到女孩呼喊,臨近屋舍窗中探出一個頭來,頭大如鬥,與這女孩扮相如出一轍。那女人哇哇大喝一聲,怒氣衝衝,轉身便出了屋來,手上多了一把菜刀,還不住的上下揮舞。
七子被嚇了一跳,大山放開了女孩,回頭看她。女人瞬間呆滯,把頭歪倒在一旁,七子一看,以為她脖頸支撐不住那大頭,就要掉將下來。那女人忽的驚醒,刀從手中滑落,砍入泥中,她一指指向大山,口中支支吾吾,
“啊嗚,啊嗚……一,一……”
七子不解,問她,
“什麼一?”
大山一把將那女孩揪起,來到女人身邊放下,對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