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剿滅鍾人傑一夥兒之後,林則徐就坐鎮南陽城,一麵休整新綠~營隊伍,另一麵安撫當地已經十不存一二的百~姓。雖然清政~府財政困境愈演愈烈,但是仍然給初定的河南下了三年免稅的旨意,另外仿明初大槐樹例,從山東人口稠密地區遷徙居民到已經荒棄了大片土地的河南地區。
林則徐走在南陽城外的農田阡陌中,正是夏日時節,講求儀表的林則徐一身官服,把自己罩得嚴嚴實實的,不停地往外淌汗。
“大人,氣炎熱,坐下歇一歇,吃塊西瓜吧。”曾國藩殷勤地道。他年紀已經不了,雖然中過進士,但是卻心存鴻鵠之誌,自覺在林則徐身邊充一個幕僚,所作所為能夠有成效。
林則徐也頗為欣賞曾國藩的才幹,他接過曾國藩遞過來的一角習慣,坐在農田樹下,淺淺的咬了一口。
西瓜很甘甜,可是眼前的景致並不佳——寬廣的地無人耕種,已經漲滿了野草,就算是找~人收拾田地,也收不全人手。已經是夏,也延誤了春耕時節,明年的河南仍然不好過啊。
想到這裏,林則徐不禁覺得口~中的西瓜也變得並不那麼甘甜了。
比起百~姓困苦,林則徐還有另一樁心事,這樁心事更困擾他,也讓他經常徹夜難眠。
“伯涵,最近那南朝有何異動?”
曾國藩做了一禮,回答道:“回大人,倒沒什麼特別的事情,湖北一帶尤其平靜,聽就連軍~隊調動都少了許多,隻是往北來的商旅更加的少了。”
林則徐點了點頭,道:“河南已然疲敝,商人尋不得利益,自然轉身他投。”
林則徐隨手扔掉西瓜,站了起來,接過曾國藩遞過來的汗巾,擦了擦手上的西瓜汁~液,憂心道:“隻是僅湖北一地,就駐紮了藍衣軍10萬之眾,據你所,這些藍衣軍不僅日日操練,而且還都真刀真槍地練,我新綠~營也不過三日一操五日一練,這藍衣軍若是真的沒日沒夜地操練行伍,會是多麼厲害?”
曾國藩深明為下屬之道,詭~辯道:“這操練勤勉本是好事,隻是若是如南蠻一般,日日操練,還一刻不停地嚴加管束,非但不是好事,反而卻是大患。”
“哦?此話怎講?”
“這所謂冰至寒而碎,弦愈緊則崩,南蠻藍衣軍這般不體恤士卒,無半點仁慈地把他們當做牛馬,其一士卒必然身~體虛弱,難以維係,其二必然心生逆反,若有一點事端,必然會營嘯。反觀我新綠~營,操練有度,官長愛惜兵勇,綠~營將士既得其操練技藝,又明了大人的愛惜之情,必懷身報大人恩~德之心。我新綠~營麵對鍾賊,以一敵十不是問題,這藍衣軍雖多有戰績,想來以一敵五也不在話下。”曾國藩侃侃而談,似乎他所的都是他所知所見的真~理一般。這文人談兵事,有時不隻是紙上談兵,更多的時候,連思維都是荒謬得要命。
林則徐聽了,先是點了點頭,又是搖了搖頭,他緩緩道:“你冰至寒而碎,弦愈緊則崩都有道理,這凡人身~體皆有限度,南蠻把人當牛馬一樣,卻不想人是否承受得住,所以,我也認為,這藍衣軍體力身~體皆是不如我新綠~營。可是,伯涵你又少見藍衣軍行止,本官曾身陷敵手數月,多少也見識過所謂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藍衣軍,且不別的,但是身上的氣度,便不是尋常軍旅可比的,人人沉靜如臥虎,起時則呼嘯成風,而且這藍衣軍入營,先是教育,給他們換一副頭腦,所以臨陣之時,藍衣軍少有怯懦,而且唯命是從,這一點我新綠~營是遠遠比不得的。”
曾國藩喪氣道:“大人又在滅自己士氣,長他人威風。”
“尺有所短,寸有所長。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啊,本官也在思量,是否也在新綠~營中,搞一套什麼官兵教育。”
曾國藩眼珠子一轉,拍手叫好,讚道:“大善啊,大人!正所謂書不讀不明,理不辯不清,這好生教~導士卒學懂孝悌忠信、禮義廉恥,這士卒必然更有精忠報國之心,上陣殺敵則更為雄~壯威~武,正所謂王師無敵,有此王師,下何人能與之爭鋒?”
林則徐搖了搖頭,缺什麼都沒。
曾國藩自從跟隨他,就顯露~出了非常嚴重的排外思想以及傳統儒家宗族觀念,和宣揚理學宗義的態度。他初時建議組建以家族宗社為基礎的團練武~裝,一軍之中,士卒皆為同宗同族,守護相望,有人被殺,則餘人皆為其仇敵,奮勇爭先,為親人報仇。他還推崇精神化十足的理學,要求人人都守禮守製,他這個禮製與何沐平的不同,是迂腐刻板的理學禮法,對人的訴求極度壓抑,畸形地要求忠君愛~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