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非常時期,人人都在算計。最新章節全文閱讀豫親王算計皇帝何時升遐1,皇帝算計怎麼掙著最後一口氣扳倒老對頭,容家父子算計如何在夾縫中求生存。
容實回來已經很晚了,得了頌銀的消息,腦子一刻都沒停,到家亦是憂心忡忡。
他們父子確實銜上恩,爺倆官居一品,放眼朝廷也找不出第二家來。這樣的恩寵不是平白得來的,當初先帝頒布遺詔時容學士在場,“嗣”變成“四”是個彌天大謊,沒有人促成,沒有人力挽狂瀾,哪裏來現在的局麵?
天下師傅的心大抵和父母一樣,對一個學生青眼有加,真會看顧得自己孩子似的。彼時皇帝做阿哥時就投在容學士‘門’下,皇四子是個恭勤忠厚的秉‘性’,從來不偷‘奸’耍滑。少年人有誌向,敏而好學,深得師傅喜愛。先帝有六子,個個好頭腦,其中屬燕放和燕綏最拔尖。帝王傳承秉持一點,有嫡立嫡,無嫡立長,這哥兒倆都是徐皇後所生,其中燕放又是嫡長,所以容學士和幾位重臣一頓攪合,冕毓就落到了皇四子頭上。皇帝即位後感念他們的好處,對幾位大臣都有封賞,容學士最甚,抬舉又抬舉。皇帝和容實打小就認識,‘私’底下是哥們兒一樣的‘交’情,父子兩代為主效力,才有了容家今天的輝煌。
然而人‘性’終是自‘私’的,以前那麼托賴,到了緊要關頭,顧全的還是自己。皇帝的病症瞞得滴水不漏,要不是陸潤特意關照頌銀,他們還在一心一意計劃著對付豫親王。沒有了皇帝的鼎力支持,皇太弟是那麼容易擺布的嗎?燕綏韜光養晦,表麵一派祥和,暗裏無風三尺‘浪’。對皇權的挑戰從來不需要劍拔弩張,隻需要看準時機。大到外敵擾攘、藩王作‘亂’,小到水災蟲災,賦稅放振,皇帝‘操’了十分心,他務必‘操’上十二分。美其名曰為主分憂,實則沽名釣譽,這就是豫親王的厲害之處。一個非但無過反而有功的人,你動他就是容不得人,是手足相殘,皇帝不能擔這個惡名,才容忍他到今天。現如今不管不顧了,下了狠心要收拾他,如果有副好身子骨,扳倒也並非難事。可是扳倒之後呢?膝下無人嗣承,到時候江山怎麼辦?
容學士幾回麵見聖躬,隱隱也察覺了不妥,“萬歲爺似有不足之症。”
容實蹙眉說:“癆瘵。”
容學士噎了半晌,隔很久才歎氣,“年輕輕的……看來得另謀出路了。”
眼下朝中除了豫親王,另四位王爺幾乎不問事了,見天兒遛鳥、養蟈蟈、生兒子,想了一圈也沒個好人選。容實望著他爹說:“您瞧景祺閣那位的肚子能不能拿來做文章?”
容學士遲疑了下,“你知道那主兒肚子裏的是兒還是‘女’?就算是個阿哥,皇上能延捱到孩子幾歲?我告訴你,幼主即位可不是隨便說說的,得有個能鎮得住的人‘挺’腰子站出來,到時候太後必須打頭陣。那位郭主兒的出身低了,她爹是個綠營參領,娘家一點兒根基沒有,何德何能當太後?照我的說法兒,陸潤是個禍害,他挨一頓好打,咱們全跟著遭殃。衝冠一怒為太監,我活了一把年紀了,沒聽過這說法兒。當真人病到這程度,糊塗得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
這個困境就像個大網子,兜住了所有人,連容學士都覺得無計可施。容實坐在圈椅裏,抬手撫了撫‘唇’,“養心殿的情況能瞞住朝廷,瞞得住豫親王嗎?”
容學士哼地一笑,“你當那鬼老六隻會賣乖?上回巴蜀總兵的任免,皇上隻召了內閣幾位重臣商議,為什麼他那裏早早兒得了消息?他要是安生,說不定已經給打發到盛京看庫去了,還等到這會子?”
容實斟酌了下道:“今兒頌銀來找我,她的意思是讓我留一手,免得將來遭人報複。可皇上那頭要抓著不放,咱們也不能不辦。我掂量再三,誰當皇帝都比豫親王好。我打算設個套讓他鑽,到時候一舉拿下他,就沒有後顧自憂了。”
容學士打量了他一眼,“值當冒這個險?我知道你想什麼,你這可不是真為皇上,你是想狹‘私’,是不是?因為豫親王對頌銀也有意思,你吃味兒,才打定主意要鏟除他。”
“這不是明擺的嘛,您還問?”他大大方方承認了,在他父親麵前也沒什麼可隱瞞的,“不過為頌銀是一宗,另一宗,咱們從來都是皇上的人,豫親王幾次拉攏不見成效,對咱們就沒有怨言麼?風水輪流轉,落到他手裏,咱們就沒有好果子吃。800別等到山窮水盡,到時候再想法子就來不及了。”
容學士考慮得更多一些,“現如今有什麼能引他出來?”
“您瞧什麼對他最重要?”
容學士薅了把胡子,“什麼重要……聖躬駕崩他就多少有點影響。”
容實點點頭,“不論男‘女’都宣稱是阿哥,他還能在親王府呆著?除非他不動手,動手我就有法子辦了他。”
這是個險招,壞了事容家就完了,但要是能成,也許又是一朝顧命大臣。該不該冒這個險,實在令人難以定奪。容學士看兒子,他很少有這麼正經的時候,受祖蔭的公子哥兒,以前什麼都不願意上心。這回為娶個媳‘婦’兒,老命都豁出去了,付出的代價是不是過大了?容學士是主張中庸的,當了這麼多年官,累死累活、擔驚受怕,什麼都看開了。兒輩能不能當官不是最要緊的,隻盼全家平安,於願足矣。
他饒室踱步,“這事辦起來恐怕沒那麼順遂,豫親王‘奸’猾得很,他不是履郡王,叫你耍猴兒似的。”踱到兒子背後,在他肩上重重按了一下,“兒子,我得勸勸你,天涯何處無芳草。變天的時候非要爭,爭出個好歹來,想過後果沒有?”
容實回頭一笑,“您放心,我又不傻,知道裏頭利害。我也不是個把刀架在頭頂上的人,他會使心眼兒,我就不會嗎?隻是這事得和頌銀商量,請她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