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1 / 3)

她從來沒想過,他們之間會有這麼深的牽扯。最新ong>她一直把他當成朋友,交情不甚濃烈,但醇厚雋永。

她以為他最後的不舍是因為讓玉,原來不是。她居然從未看透過他的心,是自己太遲鈍了,還是他隱藏得太深?現在讓玉說了這番話,對她來說是懲罰。她欠了一個人那麼多,竟還兩袖清風地活著。想起他一次又一次的表示,隻要她想出去,他就幫助她。結果他真的說到做到了,以這麼悲壯的方式。

她坐在那裏久久回不了神,隔了半晌才反應過來,抖開那道遺詔,放在火上點燃了。

絲帛遇火,很快燃燒起來,扭曲收縮,變成一堆焦炭。她低頭看著,直到最後一絲火光泯滅,方顫聲道:“我現在做什麼,都彌補不了這個遺憾。如果有下輩子,你先遇見他,好好對待他……我這會兒覺得太虧欠了,欠了你也欠了他。”

讓玉搖搖頭,“你不欠我什麼,感情這種事兒願打願挨。我就是覺得他可憐,背著你八麵玲瓏,見了你他就成啞巴了,什麼話都不敢說出口。”

她越描繪,頌銀的心裏就越愧疚,情債是額外的一項附加,把她壓得喘不上氣來。她常記得他在廊廡上掖手而立的樣子,唇角含笑,眼裏點點春光,永遠很安靜,永遠無法讓人忽視的存在。

可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他這一輩子是出冗長的悲劇,這樣如珠如玉的人誤入塵寰,也許結局早就已經注定了。

她沉默下來,人也覺得憊懶。往南眺望,不知現在事情進展得怎麼樣了。她花了很大的力氣站起來,垂手道:“要是順利,我想法子讓你出宮。你還年輕,別在這裏蹉跎了。額涅要知道你能出去,一定高興壞了。”

讓玉盯著燭火發呆,沒有看她,也沒有答應她。她走下樓,吩咐宮女看顧好她,自己還有很多事兒要辦,得回去了。

皇帝到底被拱下了台,根基不穩、年號未定,加上先帝臨終前早有遺詔,他們兄弟鬥了小半輩子,最後以這樣的形式告終,他終究沒能贏過他。

因為陸潤一個人總攬了罪責的緣故,皇帝那些密謀沒能被揭發,宗室及重臣們商議下來,對外宣稱皇帝自動禪位,保全了他的麵子。遜帝還爵,退居豫親王府,沒有圈禁,但兩黃旗旗務收回,等於繳了他的兵權,他想東山再起是不可能了。

轉了這麼一大圈,重新回到原點,簡直令人哭笑不得。第二天卯時從西華門出宮,輕車簡從,生不如死。

頌銀站在宮門上目送他走遠,先前種種像夢似的。現在要她感慨,她感慨不出來,隻覺得付出的代價太大,不管是他還是社稷,可說是兩敗俱傷。

阿瑪揚眉吐氣了,抖擻著精神大伸一個懶腰,“這下可好,雲開霧散,咱們又能挺腰子做人了。別愣神了,走吧,還有一大攤子事兒等著你呢!早知道是這樣,當初就不該選秀,看看這下鬧得,宮裏快裝不下了。/”

頌銀扶了扶帽子跟在他身後,問晉了位的主兒們應該怎麼料理,阿瑪的解決方式很簡單,“收拾收拾,翻了牌子的送豫親王府,沒翻牌子的請皇太後一個示下,看能不能發還娘家。小皇上尚且年幼,派不上她們用場,回去重新嫁人多好,也不枉費了青春。”

所謂的皇太後自然是指郭主兒,小皇上即位,她就是太後。原先的太後升格了,當上了太皇太後。號啊,有了年紀就別理那些瑣事了吧,好好安享晚年得了。

述明又負手感慨:“最倒黴的就數孛兒隻斤氏了,統共當了一天一夜皇後,眼下這境況也夠艱難的。不過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料他科爾沁親王也不能把閨女扒回去。”

頌銀卻有自己的困擾,“我被他關在弘德殿兩個月,不知道別人背後怎麼議論我。我還當官兒,怕人笑話我。”

“誰敢?”述明慣孩子是一流手段,“叫我知道我可不依,活撕了他!你身上的官銜一直都在,被他圈禁是他無道,和你什麼相幹?彈劾他的時候咱們立場大夥兒瞧得真真的,非往歪了說,那就是和咱們不對付,和咱們作對,爺拿錢砸死他!”他泄憤似的說了一通,終於想明白了閨女憂心的是什麼了,回身道,“你是怕容家有話?我可告訴你,這回他們家老太太、太太要有半句不中聽的,你回來一定告訴我。我佟述明的閨女不上人家做小伏低,阿瑪給你們置房子,給你們買丫頭小廝,讓你們舒舒坦坦單過,咱們不伺候了!”

頌銀失笑,老太太自小也是這麼教她們,佟家的姑奶奶和別家不同,可以受苦,可以受累,唯獨不能受人擠兌。娘家底氣足,她們出門女憑父貴,都得看著點兒麵子。尤其她,承繼家業的更不一樣,婆家娘家兩邊待,不自在了,完全可以自立門戶,犯不著給自己找氣受。不過頌銀倒沒那股傲氣,瞧著容實,受了委屈也能擔待著。怕隻怕家裏阿瑪和老太太不答應,有點風吹草動一準兒打上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