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出那個一直硌得他心裏發痛的天楠神木做的簪子,子倉下定決心,無論如何在離開之前他都要將它送給子墨。哪怕被拒絕,他也要為自己試一試!
子墨為人雖然散漫,但絕不愚笨,到了月末的時候她已經可以輕鬆地處理妖族上上下下的事務了。子倉原本有些擔心這些跟著他從血裏淌過來的族眾不能完全服從子墨,事實證明他的擔心有點多餘。
以前看著不解世情的子墨,自從接手妖族事務之後將各方麵的關係都處理得很好。子倉終於明白,子墨是下了決心要放他走。
夜裏子倉去找子墨的時候,發現她居然已經備了酒菜在等著他了。
酒菜很豐盛,除了他們再沒有別人。子倉知道,他什麼都不需要再說了。
“明天一別,再見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的事了。你知道我這人不喜歡送別的場麵,今晚一起喝杯酒,就算是替你餞行了。”
等子倉在她對麵坐好,子墨親自替他斟酒,接著又說:“這酒還是我在太平鎮時釀的。那時候我以為這天地間除了我再也沒有別的親人了,為了給自己找點事幹,免得自己胡思亂想,我開始專注釀酒。雖然用的不是上好的材料,但是酒裏全是思念的味道,你嚐嚐。”
子倉端起酒杯,他沒有一飲而盡,而是小口小口地慢慢品嚐。
直到整杯酒都喝完了,他也品味出來了。這入口香冽,吞下去辛辣,喉間微苦,舌尖發澀,心底卻仍然還會渴盼,原來就是思念的味道。
子墨準備再給他添酒,子倉卻一把按住她的手,搖頭說:“思念的味道我已經嚐過了,那味道著實不怎麼樣。既然今天是為我餞行,還是換一種酒吧。”
子墨問:“你想喝什麼樣的酒。”
“烈酒。越烈越好!”
子倉說。
“好!”
子墨像是早有準備,伸手從身後捧著一壇酒放在桌上,笑著說:“我也就是想要告訴你,思念的味道,委實讓人不好受得很。所以我們明日一別,各自都要好好地活出自己的痛快,不要再想著對方,因為每個人要走的路都不一樣,終點自然也不會一樣。我很高興你能伴我走這一程,也珍惜你的一路陪伴。但是以後,我們走各自的路,不要再掛念對方。”
子倉一聲不出地拿過酒壇子,拍開封口,一時灑香四溢。
將酒杯換上酒碗,再滿滿地倒上,子倉說:“喝酒。”
子墨一口氣將自己心裏想說的話說完了,沒想到子倉聽了之後除了說“喝酒”之外再沒其他的表示,這讓她一時拿不準他心裏到底是怎麼個想法。
一口氣陪著子倉喝了滿滿三大碗酒,子墨終於忍不住了,“你就沒有別的想跟我說的?”
子倉還是悶不吭聲地喝酒。
子墨歎氣,“好歹你也說點什麼吧。”
子倉又給自己灌了一碗,子墨看不下去了,解釋說:“我真的沒有別的意思,我隻是想你離開妖族之後自己能好好的,別再想……”
“我知道你什麼意思。”
子倉又給自己倒了一碗,“我隻是想著,或許再多喝兩碗,我就能對你說說心裏的話了。”
子墨失笑,“你跟我說話還這麼為難?”
“我喜歡你。我一直都喜歡你!不是哥哥,而是像個男人那樣的喜歡你!”
自問已生生死死好幾回,這世上再也沒有什麼事可以嚇到自己的子墨還是被嚇到了。
她不太確定是追問了一遍:“你喜歡我……”
子倉麵色潮紅,臉上一如既往地平靜,但是子墨發現他在看她的時候,雙眼已經有些迷離。
她吞了吞口水,躊踟著問:“你喝醉了吧!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我沒醉。我說,我喜歡你!像個男人那樣的喜歡你!”
子倉強調,然後“呯”地一聲,重重地磕在案上,睡著了。
子倉居然喜歡自己!到底是真話還是醉話?
子墨心煩意亂地替自己倒了一碗酒,一口氣灌了下去。
她仔細將跟子倉相識後這數萬年以來的事都回想了一遍,覺得從小到大,子倉被她氣得跳腳的時候多,想要掐死她的時候更多。每次看到她,不是板著臉,就是一臉的不耐煩,要不就是咬牙切齒地衝她吼。什麼時候他又愛上她了?
如今再回想起來,當年每當她爹揮著掃把要揍她的時候,他雖然板著臉也會將她護在懷裏,一聲不吭地替她挨揍。就是再不耐煩,也會替她找來穿山怪幫她禍害司命星君。就算為了捉弄他,趁他下河洗澡的時候偷走他的衣服逼他裸奔時,他在水裏咬牙切齒地吼著說要撕了她,轉頭又會一聲不響地將欺侮她的人揍得鼻青臉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