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倉望著虛空鬆了口氣,“他們走了。”
“看來暫時他對我這條命是沒什麼興趣了。”
海皇放下酒杯,不無慵懶地起身衝汲鳳招呼,“媳婦,回去睡覺。”
汲鳳回他一笑,很是風情萬種。
隨即卻回頭對子墨跟子倉說:“謝謝你們,為我們又多偷來百餘年的幸福。”
子墨突然覺得心頭泛酸。
汲鳳跟海皇眼下是很幸福,但是他們幸福的日子卻是掰著手指頭數著過的,指不定哪天說結束就結束了。
等到天帝三百年喪期一滿,汲鳳跟海皇這對恩愛夫妻轉眼便成了為各自立場而戰的死敵。海皇勢必會要與自己的子民同生共死一起血戰到底,汲鳳身為神女,自有她的責任所在。不管他們如今有多麼相愛,到時戰場再見,也注定隻能相殺。
於他們而言,如果能死在對方手裏是幸福,能死在一起已是極大的圓滿了。
望著相擁著離開的汲鳳跟海皇,那股無盡的悲傷像海波一樣,一波一波地湧上心頭,讓子墨感到窒息。
眼看著幸福毀滅是件很殘忍的事,她突然一刻也不想再在太平鎮呆下去了。
自小跟她一塊長大的子倉如今隻憑一個眼神就知道子墨心裏想著什麼。
還不等她開口,子倉已經提議,“我們走吧。如今海皇暫時已無生命之憂,接下來屬於他們的日子不太多了,我們也該給他們一個獨處的機會。”
子倉的話無疑說到子墨心坎裏去了。
她算了算日子,適逢仉溪輪回結束終於修成正果,也是時候回歸仙班了,於是便借著這個說詞向汲鳳跟海皇告辭直接去了冥界。
子墨也知道,因為仉溪的事,冥界十殿閻羅王到現在都不待見她。而她無非也是衝著仉溪來的,隻要確認他安然回歸也就行了,倒也無意跟冥界中人再起衝突。所以到了冥界,她便跟往常一樣,帶著子倉潛伏在奈何橋邊。
這樣約莫過了十多天,仉溪終於結束最後一次輪回,從奈何橋那頭緩緩而來。
奈何橋兩岸,十殿閻羅王率領著鬼族子民列隊相迎,那場麵聲勢都很浩大。
子墨在結界裏遠遠看著黑衣墨發,風姿絕代的仉溪,不由得恍若隔世。
當年她最牽掛的兩個男人,終於如她所願都回到了原來的位置,而且都忘了她,這樣的結果,對荀淵跟仉溪來說或者都是好事,於子墨而言,隻要他們能回來就行了,她是喜是悲,似乎並不那麼重要。
時間這玩意,不但能讓傷口自愈,還會叫人學會去順應命運。等到你將什麼都看透了,看淡了,看開了,什麼都不在乎了,那就叫豁達。所謂修煉最為高深的境界,最厲害也不過豁達二字。
子墨覺得這十數萬年以來,自己的修為長進得很快,如今已經是豁達得不能再豁達了。無論是荀淵還是仉溪,隻要他們過得幸福就好,至於還記不記得她,真沒那麼重要了。
子墨跟子倉回到縹緲仙鏡沒多久,便收到了司命星君傳來的帖子。
這位投身教書育人事業數十萬年仍兢兢業業地堅守在靈山學宮的上神,為門下弟子尋找駐教的上神。他老人家掰著指頭數了數,最後發現自己當年教過的弟子中居然有一位如今也擠身上神一列了,那人就是子墨。
又因為他老人家也不清楚子墨跟汲昊之間如今跟翻書似的翻了臉,便著人將帖子送到了縹緲仙境。
子墨當年可謂是無數精英中的學渣,本來還有點慚愧自己有心無力去勝任這個駐教上神一職,後來翻了翻學子名冊,居然發現才回冥界的仉溪也赫然在列,不由得啼笑皆非。想了想,便應了下來。
子倉見子墨真的應了下來,不無憂慮,“說起來這司命星君當年在你手上也沒少吃虧,他老人家怎麼還有那個信心將手下弟子交給你啊?這不明擺著誤人子弟嘛!”
“天壽漫長,能學到我這身打架鬥毆鬥雞溜狗的本事,人生才不會那麼無趣,司命星君真正是慧眼識人,可見我從前還是誤會他老人家了。”
子墨回答得理直氣壯,一點羞恥的意思都沒有。
子倉也隻能嘖嘖搖頭,“得,你就將這厚顏無恥的本事都教給他們好了。靈山學宮那群菜鳥若能練得臉皮跟你一樣厚實,莫說橫行在天地間,至少也餓不死了。”
子墨對子倉的不屑不以為然,第二天便將包袱一收,屁顛屁顛地前去靈山學宮赴任了。
司命星君誠然是位修煉到了極至的上神。
他老人家看到子墨時全然忘了當年被她捉弄之苦,反倒含著一泡眼淚極其欣慰地連連點頭,“座下弟子如今能有你這樣修為,不但位列上神還能與老朽共事,本上神甚是欣慰,欣慰得很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