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秋是一個美麗的季節,陳克喜歡1905年的空,沒有被工業汙染過的空蔚藍的一塌糊塗,那是真正的“深而且藍”。抬頭就能看到湛藍藍的空,點綴了幾片縹緲的白雲,就更顯得深邃清澈。1905年的9月1日,是中秋節。
昨拓展訓練之後,黃浦學社就宣布放假一。人民黨的黨支部出錢,身兼地會堂主的武星辰聯係,很容易的買了十幾簍子螃蟹。給工地上送去了幾簍,家在上海的幾個同誌,以及黃浦書社的同學們每人分了幾斤。剩下的都在作坊裏麵用籠屜蒸了,加上些別的飯菜,熱熱鬧鬧的開了一個中秋宴會。
不知道誰折了幾支桂花過來,插在各個角落,沁人心脾的香氣混合在螃蟹的香氣中,倒是真的有些雅俗共賞的感覺。黃埔學社家在外地的人也不少,在這個傳統的節日裏麵,大家也沒地方去。附屬醫院的病人也不多,陳克又把王啟年等幾個醫生一起給請來。總是一個節日,大家不妨在這裏熱鬧一下。正在眾人擺排桌椅碗筷準備開宴的時候,門口來了人。卻是齊會深家的管家。
“陳先生,這是我家少爺讓送來的。”管家完,陳克定睛一看,在門口大車上放著一個物件,竟然像是鋼琴。驚喜地走上去仔細看了,果然是一架立式鋼琴。
中秋節,齊會深倒是想留在作坊,陳克卻把齊會深強行攆回家,“回家和父母團聚才是正經。現在還沒有開始起事,起事之後,你想回家一趟那就千難萬難。”
“那文青還有什麼需要的麼?”
“有架鋼琴就好了。”看著院子裏麵熱熱鬧鬧的同學們,陳克歎道。
“什麼?”齊會深問道。
“沒什麼。你趕緊回家。”
“嗯……好吧。”齊會深應道。陳克本以為齊會深沒有聽清楚,沒想到他真的找到了鋼琴。
“這可是費心了……”陳克覺得極為不好意思。就是1世紀,鋼琴也不是家家戶戶都有的,更別1905年了。
“陳先生,我家老爺有時候也在家辦酒會招待英國人,家裏麵就有鋼琴。今少爺道陳先生想用,我家老爺立刻就讓我們把這東西送來。老爺,不知道陳先生如此精通樂器,如果早知道的話,就送陳先生一架新的。今時間來不及,倉促之下陳先生就用這舊的將就一下。”
“這可太過意不去了。”陳克真的有些不知道該怎麼才好。
“這鋼琴在家也沒人會彈。洋人一年也來不了幾次。陳先生就先用著吧。”管家完,就讓同來的人把鋼琴搬進院子,在陳克指定的位置放好了。
送走了管家,回到院子,就見不少同學圍著鋼琴一個勁地瞅。絕大多數人都沒有見過鋼琴。陳克也不客氣,掀開琴蓋,拉了一個高度合適的凳子,就彈了一曲《兩隻老虎》。這活潑的音樂立刻就吸引了眾人。在1世紀,也隻有最初的入門音樂才會彈這個,陳克這個年紀的同伴,隻有戲虐的時候才會偶爾想起這首曲子。但是麵對這些同伴,陳克還真的想不到什麼更好的入門類音樂。
輕快的音樂很快就振奮了大家夥的精神,但是這曲調很簡單,隻算是一個搭配。看著同學們被鋼琴聲調動了情緒,但是卻沒有沉迷,陳克很滿意。若是以前,陳克做事從來不會想這麼多。那時候,陳克當中演奏,從來不看場合的,總是挑覺得最能顯擺自己技術的曲子來彈,結果鬧出了很多不怎麼愉快地回憶。做任何事情都要符合當時的環境,這個道理起來很容易懂,陳克本身也認為自己懂了,但是每次有了上場的機會,陳克卻總是忍不住顯擺自己,把道理拋到了邊。那時候自己真的很幼稚啊。陳克想。
一支曲彈完,氣氛也高漲起來。晚飯正要開始,卻又來了新的客人。這次是嚴複帶頭,幾個複旦公學的學生一起進了門。雖然不知道嚴複過來做什麼,但今是筵席,來的就是客,請了眾人入座,把嚴複帶來的點心用盤裝了,擺上桌子。
有酒、有肉、有月餅、有螃蟹。又經曆了拓展訓練,青年們的距離也就拉近了。嚴複和陳克同席,兩人倒是慢飲遷酌。青年們大多數都是出自有錢家庭,雖然熱鬧,但是還算是有禮。不過當開始飲酒之後,這個情緒就不太好控製了。有些酒量淺的,兩杯下肚話的聲音就大了起來。陳克連忙站起來,“同學們,今中秋,所謂每逢佳節倍思親。咱們一起聚聚。但是我有一個要求,別喝多,千萬別和我喝得酩酊大醉。好不好。”
“好!”已經有人大聲回應起來,聽聲音,這位已經有點多了。陳克無奈的坐下,他不愛喝太多酒,微醺的感覺是最舒服的。但是這不等於其他同學也會如此。大學時代,陳克最不喜歡的就是去聚餐喝酒,每次他這樣沒喝多的都要給那些喝多的收拾殘局。那感覺實在是很糟糕。
“文青不愛飲酒的樣子。”嚴複笑道。
陳克點點頭,“稍微一杯兩杯還行。多了就不行了。”
“我也是。”
話間,螃蟹已經上來,大夥的氣氛更加熱鬧起來。不少複旦公學的學生是從陝西那邊過來的,沒吃過螃蟹。江南的同學們就教他們怎麼吃。有些吃得快的,就把雌蟹殼裏麵的圓錐形的薄膜,心地沿著錐底切下,取出,翻轉,使裏麵向外,就成了魯迅過的“蟹和尚”。北方來的同學們拿著仔細看了,嘖嘖稱奇。看著大家其樂融融的,陳克也覺得高興。
吃了一對螃蟹,陳克也就不再多吃。
此時,滿月已經升上際,八月十五的月亮不是最圓,卻是很亮。院子裏麵掛了幾盞汽燈,加上皎潔的月光,感覺院子裏麵亮堂堂的。氣氛已經完全熱鬧起來,在陳克感覺,很有一種街邊大排檔的味道。一樣的嘈雜熱鬧,這種氣氛相當的舒服。
正和嚴複閑聊話,就見兩個學生通紅著臉過來,一看,卻是黑島仁一郎和另一個日本留學生。
“陳先生,我來敬您一杯。”黑島有些醉醺醺的道。
陳克早聽日本人酒量差,方才看黑島也沒有喝多少,就已經這個模樣了。看來大家所言不虛啊。
“隻許喝一口。別喝醉了。”陳克端起了酒杯,和黑島與旁邊的日本學生對飲了一口。黑島放下酒杯,恭敬的在陳克旁邊坐下。操著頗有些山東味的生硬漢語道:“這陳先生這裏學到了很多革命的道理,我十分感謝。但是有些事情想請教陳先生。”
陳克看了看旁邊的嚴複,卻見他隻是在聽,並沒有因為聽到革命二字有什麼不良反應。沒等陳克注意更多,黑島已經繼續道:“陳先生,我是跟隨著陳華先生到中國的。明治維新之後,打倒了幕府。日本隻是有錢人多起來。而且百姓的生活卻更加惡化。聽陳先生講了課,我覺得明白了很多事情。但是我想請陳先生一,日本未來的革命會如何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