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楊度前來拜訪,路輝沒有什麼客套,隻是了句,“請坐。//. 更新最快//”
對如此簡單的問候語,楊度感到一種不太習慣。袁世凱給路輝準備的住處很舒服,西式布局,客廳裏麵有沙發,軟軟的沙發墊布料很舒服。那是絲棉混紡的結實布麵。楊度不知道這是人民黨近期退出的新產品。在北方奢侈品中銷售的不錯。
屋裏麵很安靜,路輝親自給兩人倒了茶水,然後平靜的坐下,神情專注的看著楊度,等著楊度表明來意。
這樣的接待方法與和北洋那種舊官場習慣不同,沒有居高臨下的虛張聲勢,也沒有那種試圖拒人千裏之外的矜持。路輝的專注的態度表明他很重視楊度的來訪,楊度莫名其妙的新生感覺,路輝對楊度的身份並不在意,路輝尊重的是來辦事的這個楊度。
這是一種令楊度很不適應的尊重,這也是第一次有人把楊度本人當回事,或者把身負責任的楊度當回事。
這是一個幹事的人啊!楊度心裏麵歎道。
楊度知道很多人不靠關係年紀輕輕就能身居高位,情報裏頭人民黨的幹部都很年輕,他們的黨主席陳克現在不過是一個三十歲的“中年人”。北洋裏頭能和陳克相比的隻怕也就是袁世凱本人了。在三十歲的時候,袁世凱身為“駐紮朝鮮總理交涉通商事宜大臣”,儼然是朝鮮的太上皇。
除此之外,北洋剩下的諸將裏頭,楊度算是非常年輕的。1910年的現在,他不過6歲,也位列內閣一員。理論上中央的官位比地方顯赫些,如果人民黨肯承認現在這個中央的話。
而眼前的路輝,卻以自己實實在在的功勞確立了人民黨高級幹部的地位。盡管不清楚路輝到底幹過什麼,光這兩次接觸,楊度能看到的是路輝的極度專注工作的特點。這不是好對付的人。
“路先生,這次我來是想問問,人民黨到底準備真心想做什麼。如果方便的話,還請路先生明告。”楊度的問話開門見山。就楊度的經驗來,這種問題基本上得到兩種答案,若是心裏頭有自己算盤的,就會顧左右而言他。如果隻是傳話的,就會把曾經過的話重複一遍。
路輝的回答也很簡單,“我已經向袁公談了我這次來的目的。楊先生不也在場麼?”
聽路輝把皮球踢回來,而且言語裏頭也帶著隱隱的指責意味,楊度微微笑了笑。“路先生,我們雙方有過約定,這我知道些。但是現在的局麵很多事情都在變。所以我很想知道路先生有沒有什麼當麵不方便對袁公的話。如果有,在下可以替路先生帶話。”
路輝的確需要有人帶話,他坦然道:“楊先生,我方的態度是希望讓雙方曾經的約定能夠繼續維持下去。但是眼前有很多變化。我不知道袁先生是不是和你過,我們要四省之地,其他地區任袁先生自取。但是那時候,其他地區還都在滿清的體製下。各省都沒有膽量對我們發起挑戰。現在我們開始致力恢複商業,就如同我們現在想與袁公談成商業貿易協定一樣。這時候就有一個問題,如果有人不在軍事上對我們進行攻擊,但是惡意阻礙我們人民黨的正常商業行為的話,你覺得我們是不是該努力推動商業的恢複呢?”
“那這與袁公何幹?”楊度問。
路輝答道:“袁公與我們達成了協議,他就有義務遵守這個協議。我們不對其他省下手,是因為我們相信袁公有能力維持國家的正常運作。如果袁公沒有能力維持,那我們隻能自己想辦法。畢竟每個集團都需要維護自己的利益,楊先生你呢?”
楊度暫時沉默了,他也研究過法律,對於權力和義務有自己的概念。不過楊度畢竟是舊派人物,在舊派體係裏頭是沒有什麼對等概念的。對等意味著敵對,至於權力和義務,這種東西就更是個笑話了。上位者對居下者有權力,居下者對上位者有義務。就是這麼一碼事。同時擁有義務和權力,這是同一體係內的上層之間的玩意,人民黨和北洋這種實際上處於敵人狀態的兩股勢力並無這種問題。
一時間,楊度有點失望,或許他有些高看了人民黨,他們這些年輕人不過是借著這個借口來要挾袁世凱而已。曆史上太多的協議就是這麼完蛋的,看似精誠合作,但是利益的衝突之下,雙方開始各懷鬼胎,最終協議被撕毀。楊度本以為人民黨會不一樣,現在看人民黨也沒什麼特別之處。
“楊先生,你是不是覺得我們想背信棄義?”路輝問道。
這話直接擊中了楊度的心思,幾乎是條件反射般,楊度立刻答道:“路先生這的是哪裏話?”
路輝笑了笑,“楊先生,每個人都會為自己多考慮一些。這是人之常情,現在我們讓北洋盡點義務,北洋肯定覺得我們是沒事找事。大家圖的都是自己的利益,我們很清楚。我們來的時候也拿著商業協議,而且這個協議也不是北洋力所不能及的。如果北洋覺得這個協議不公道,或者因為眼前有什麼問題,你們暫時無法履行義務,我覺得你們可以直。大家談就好了。我們遇到了問題,這就親自來拜見袁公,把這些事情當麵清。這就是我們的誠意。如果是那種隻要心裏頭覺得不能滿意,就覺得對方背信棄義,這不是合作的態度。矛盾無處不在,想解決矛盾,就需要更好的溝通交流,才能明白矛盾在哪裏,需要怎麼協調改進。楊先生你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