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的父親李敢,曾是軍中一名執戟長,在他幼時,死於一次與突厥的戰鬥中。娘倆得了兩貫錢的撫恤,根本不夠生活。無奈之下李牧的娘親孫氏開始替大戶人家做女紅,勉強維持著生活。
好不容易把李牧拉扯大了,仗又打了起來,李牧被募集成鄉勇為大軍運糧,一去不回,孫大娘這命也夠苦了。
李牧今年十七歲,唐朝人嫁娶得早,他的娘今年才三十五。按照後世來,正是芳華正茂、享受人生的年紀。但在這個年代,如果李牧早早娶了親,三十多歲已經是當奶奶的年紀了。這麼多年以來,孫氏獨自拉扯李牧,操的心,受的罪,比後世同齡人不知多了多少,因此雖然她隻有三十幾歲,看起來卻像是四十幾許的婦人一般,身體也不是很好。
就在李牧跟隨運糧車走的時候,孫氏還在喝藥。所以李牧對唐儉的話並非完全作戲,原來的李牧一直到咽氣的時候,想的都是家裏的母親。他能出那番話,也是被這具身體的記憶所影響。
站在門口,李牧深呼吸了一口氣,心裏默念道:“李牧兄弟,我占了你的身體,又不知該如何還你,那我便替你完成你應該承擔的責任吧。汝之母,吾養之,你安心的去,早日投胎,爭取投一個好人家!”
來也奇怪,許下這個心願之後,一直縈繞在心頭的壓抑感瞬間消散殆盡。李牧是後世之人,本不相信鬼神之,這下也開始有點相信了。
整理好心情,李牧推開門扉,喊道:“娘,我回來了!”
“娘?”
喊了兩聲,才從屋裏傳來回應,聲音虛弱的很:“是我兒回來了?真是我兒回來了嗎?”
李牧聽得聲音不對,趕忙跑進屋裏,隻見炕上躺著一名婦人,臉色慘白,額頭全是汗珠。這一幕似曾相識,他剛穿越過來的時候,李牧就差不多這樣子,這是染了風寒了!
風寒,或者叫感冒,在後世來完全不是個事兒,吃點感冒藥幾就好了。但是在唐朝,哪有感冒藥吃,大戶人家喝的起柴胡湯,門戶根本吃不起藥,隻能硬挺著,萬一發燒導致了肺炎,那就是一個死,能熬過來的人寥寥無幾。
李牧看到孫氏這般模樣,心頓時揪了起來。既然已經答應承擔責任,那眼前這位婦人就是他的娘親。而且他也發覺,這種感情源自於血脈,不是他用理性能夠抗拒的,看到孫氏之前他還有很多想法,看到孫氏之後,就隻剩下了‘要救我娘’這一個念頭了。
“娘,孩兒不孝,回來晚了!”李牧跪在炕邊,眼裏抑製不住地簌簌流下,這一聲娘完全發乎於心,沒有一絲勉強。
孫氏也是滿臉淚水,緊緊抓著李牧的手,唯恐一撒手,她的兒子就不翼而飛了。
“娘,我這就去給您找大夫!”李牧起身要出門,孫氏卻死死抓住他不放,李牧不敢用力掙脫,隻好又回到孫氏身旁。
孫氏咳嗽了兩聲,順過這口氣來,開口道:“娘已經不行了,家裏沒錢,你去抓藥,又要欠下饑荒,不值當的。娘能在臨死前看到你平安回來,也就沒什麼好惦記了。你哪兒也別去,就在家裏陪著娘,娘沒有幾了。”
“娘,我有錢!”李牧把另一隻手背到身後,心裏默念,從係統中兌換出來一兩銀子,全部換成銅錢,足有一貫,拿到前麵給孫氏看,道:“娘,您看,這不是錢麼。我殺了突厥兵,立下功勞,得了賞。”
“我兒殺了突厥兵?”孫氏先是一驚,又是一喜,欣慰道:“我兒長大了,你爹死在突厥人手裏,你殺了突厥兵也算給他報仇了。不過這錢你還是留著,娘已病入膏肓,這些錢恐怕也難治好,你還是留著娶親,為李家開枝散葉,娘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李牧聽到這話,倍覺心酸,怪不得原來的李牧在臨死之時都惦念母親,他的母親對他真的是太好了。李牧當然不會任由孫氏病死,道:“娘,還是先給您治病,我哪兒來的媳婦,等您病好了,好好替我挑一個。”
“我兒哪裏話來,你莫不是忘了,你有媳婦兒啊!”
“我哪有……”李牧忽然一愣,記憶深處晃過一個片段。李牧有媳婦兒,卻又可以是沒有。李牧的老爹李敢在時,曾救過前街酒鋪子掌櫃白春的性命,白春諢號白鬧兒,是外地人,為了報恩,也為了抱上李敢這位執戟長的大腿,便許下諾言,要把他當時四歲的女兒,嫁給剛剛出生的李牧為妻。李敢見他家女娃伶俐可愛,又加上幾杯黃湯下肚,便應下了這門親事。沒想到轉年李敢就戰死了,孫氏一人拉扯李牧,白鬧兒便再也不提這件事了。李牧也是一個要臉的人,從娘親口中知道此事之後,默默記在了心裏,從到大,他從來沒有主動跟白鬧兒一家人過話,也包括他那個未婚妻。
倒是他的未婚妻白巧巧一直記得這件事,時候就常常跑來跟孫氏話。長大之後,幫家裏賣酒,也會攢下點錢,拿來給孫氏,幫她補貼家用。隻是李牧這個沒有良心的,對白巧巧從來都是不假以辭色,看到就跟沒看到一樣,十幾年下來,倆人過的話不到二十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