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淵此時的樣子,活脫就是一個等著聽故事的孩童,李牧心中一動,當即便把那日程咬金是如何帶著六個兒子翻牆越瓦,搶了他釀好的酒,想跟他一起做買賣,他又是因為什麼拒絕,以及第二日關於馬蹄鐵的種種,包括李世民賜婚前後事,全都講了一遍。到關節處,模仿後世的相聲,又比劃又學人話,雖然也沒那麼十分的像,但對李淵來,卻也是十分新奇。聽得是津津有味,時不時哈哈大笑。
等李牧完了,李淵撫掌笑道:“原來這幾發生了這麼多有趣的事情,程咬金那廝竟敢搶朕的酒……不過倒也似那廝的脾氣,混不吝的東西。唐儉這麼多年也沒張羅續弦,竟會為你的母親傾倒,看來緣分這東西,果然是妙不可言。倒是你,真叫朕刮目相看,年紀,竟敢違抗皇命,當真是一個愣頭青,還有那個馬蹄鐵,也不知是個什麼樣子,能讓李績和程咬金都如此推崇。”
李牧眼珠轉了一下,看到旁邊有一個書案,施禮道:“臣可以畫一個給太上皇看看,這東西一點都不複雜,太上皇戎馬一聲,看了便能明白。”
“哦?”李淵立刻道:“趕緊畫來。”
李牧走到書案旁,拿起筆沾了點墨,在紙上畫了一個馬蹄鐵,然後把紙撕開,撕下圖樣交給李淵。李淵把圖樣拿在手裏,稍作端詳,便明白是怎麼用了,嘖嘖稱奇,道:“果然奇思妙想,這麼簡單的東西,以前竟沒人想到,讓你撿了個功勞。”
李牧嘿嘿笑道:“湊巧而已,臣不敢居功。”
李淵把圖樣放在桌上,道:“李牧,你很好,朕喜歡你,今就別走了,一會兒陪朕宴飲。”
“這……”
見李牧麵色猶豫,李淵不悅道:“怎麼,不願留下陪朕麼?”
李牧趕緊施禮道:“臣非是不願陪太上皇,隻是臣覺得,太上皇已經到了這般年歲,飲食還是以清淡為好,日日飲酒宿醉太過傷身,臣可以陪太上皇做點別的事情。”
“別的事情?”不提這茬還好,提了這茬,頓時點燃了李淵心中的怨念:“朕倒是想做點別的事情,可惜朕生了個好兒子,什麼事情都替朕做了,朕不宴飲,還能做什麼?傷身體?哈!某些人怕是巴不得朕多傷傷身體,早點死了,他就沒有後顧之憂了!”
這話有點誅心了,李牧不敢接茬,閉口不言。李淵等了會兒,沒聽到李牧回應,惱道:“怎麼,提到李世民,你就不敢話了麼?”
李牧抿嘴想了一下,道:“太上皇可是真的要聽微臣的意見?”
“廢話,自然是要聽你的意見,難道此地還有第三個人麼?”
李牧清了清嗓子,道:“那臣便冒死一個人的見解,若錯了,還望太上皇恕罪。臣雖出身邊城僻壤之地,但來到長安之後,也曾聽聞一些家的事情,多少也了解到了一點。事雖不幸,但事出有因,若把罪責歸於陛下一人身上,確實也有失公允。時至今日,誰對誰錯,來已無必要。臣能理解太上皇借酒澆愁之感,但在臣看來,酒入愁腸愁更愁,宴飲宿醉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反而會讓心中不滿疊加,以至於嫌隙越來越深,父子離心,造成遺憾。”
“酒入愁腸愁更愁……”李淵歎了口氣,道:“此言正對朕心,每每想起那日玄武門之事,朕便心中抑鬱……但朕又能如何?李世民好狠的心,朕一共隻有三個出挑的兒子,他一下子就殺了兩個,把朕逼到了絕境。朕不想選他,也得選他。朝中文武,一半都站到了他的身邊,朕還做什麼皇帝,不退位還能怎樣,難道朕要揮刀殺了他,讓大唐再無接續,還是等他殺了朕,背上弑父奪位的千古罵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