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文馬上就要成親了,自然是不能再賴在李牧這裏,趁他喝醉,被李震帶回了英國公府。此時日暮西垂,流水席也到了尾聲,有人醉倒在地上,有人兀自還存著占便宜的心,舍不得下桌,更多的是見有人開始收拾桌子了,也不知從哪兒找來的幹淨布,鋪在桌上,把沒吃完的酒肉打包帶走。
有幫閑要攔著,被李牧阻止了。他不是一個喜歡浪費的人,但是酒宴這回事難免浪費,有人想要打包拿回家,自然是好事。這是隆冬時節,也不用擔心會有蒼蠅,食物拿回家,也不會吃出病來。
把閑散的事情都交代給了二狗,李牧晃晃悠悠地回了鳳求凰。今日京東集滿大街都堵上了,鳳求凰也沒了生意,顯得有點冷清。李牧從前門跌跌撞撞而入,險些被門檻子絆倒,忽然一雙手扶住了他,李牧抬頭一看,竟然是王鷗,不禁笑了,道:“你怎麼來了?”
“還不讓走動走動啊?”王鷗笑了笑,湊到李牧耳邊,聲道:“是知恩派人找我來的。”
“啊?”李牧愣住,皺眉道:“她會找你?”
“是你敗家,把錢都給了旁人,年都過不去了,得讓我知道一下。”王鷗抿嘴樂,又道:“我帶了一萬貫來,知恩現在對我可好了。”
“……”李牧哭笑不得,這個管家婆啊,可真是現實呢。
王鷗扶著李牧到椅子旁坐下,也沒有解釋什麼,揉著發脹的太陽穴,問道:“你也覺得我做錯了?”
王鷗搖搖頭,道:“我雖不知郎君打得什麼主意,但我知道郎君不會做虧本的買賣。知恩畢竟年紀,想不到深處,有所擔憂也是正常。”
頓了一下,王鷗又道:“我隻是佩服巧巧妹妹,她竟也表現得如此大度,是我沒有想到的。”
“巧巧啊、”李牧笑了一下,道:“巧巧不是大度,而是她不在意。她跟我在一起的時候,我們還吃菜團子呢。即便現在有了錢,她也是如以前一樣待我。”李牧抬起頭,看向王鷗,道:“她跟你們不同,不要這樣比。”
“我沒有比,隻是羨慕巧巧。”王鷗拉著李牧的手,道:“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也不知我在郎君心中,能否占了一分?”
“不止一分,最少也是兩分。”李牧舉起兩根手指頭,笑嘻嘻地道。他最怕王鷗這樣的才女犯文青病了,實在是應付不過來,岔開話題,道:“巧巧和知恩呢?怎不見她們?”
“她們去見婆婆了。”王鷗的語氣頗為幽怨,道:“巧巧倒是邀請我了,隻是我想,婆婆還不知你我的事情,也不知該怎麼麵對她,因此我便沒有一起去。你不會怪我吧?”
“這怎麼能怪你,確實還不到時候。”王鷗不提,李牧差點忘了還有這一茬。
李牧的母親孫氏,今年三十六歲。雖然李牧已經知道,孫氏不是他、或者這具身體原來的那個“李牧”的親娘。但她的這個年紀,在大唐這個時代,有一個十七歲的兒子是非常正常的。
而王鷗與李世民同齡,今年三十二歲。由於嫁了人沒多久,丈夫就吐血而亡,時至今日,依然是個姑娘家。但年齡這回事,不會因為任何事情改變,她三十二歲,與孫氏隻差了四歲,輩分又一樣,倆人見過幾次麵,都是以“姐妹相稱”的。
若是忽然之間,王鷗改口叫了婆婆。也不知孫氏能不能接受的了,就算能接受,萬一驚嚇過大,無意中泄露了出去,讓唐儉知道了,那可就大事不好了。
李牧對唐儉,一直都是敬而遠之的態度。雖然唐儉行事作風,堪稱是君子的典範。但因為他和孫氏的事情,李牧心裏一直都有疙瘩。他兩世為人,好不容易有了個娘,結果還被人給“搶”走了。雖後來知道這個娘不是親娘,但心裏的疙瘩是解不開了。
當時他沒有從中作梗,完全是因為孫氏。他看得出,孫氏是想嫁給唐儉的。若他真的是孫氏的兒子,他也許就阻止了,但他自己知道,他是個贗品,所以沒有這個權力。後來得知,原來的那個李牧也是“贗品”,更讓他覺得,當初沒有阻止是對的。每個人都有追尋幸福的權力,而在大唐這個時代,唐儉國公之尊,能迎娶一個民女,這本身也是需要極大勇氣的事情。僅此一項,便足以托付終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