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帶血甘露 都得消受(1 / 2)

簡苞不是多數人,像雙子社七子那樣的人並不多,像簡苞這樣的就更少。簡苞狠狠心,女人對自己才能狠得下的那種,她伸出纖手狠狠地抓住,不讓掙紮,另一隻手全力一掐!掐斷了那枚嫩芽。嫩芽的斷麵睜開一隻複雜的眼睛,吐出了那半滴甘露!

甘露帶著青澀的血絲,滴落無邊無際的黑sè沙漠,再無蹤跡。這隻眼慢慢枯萎。種子無力地合上被嫩芽撕裂的傷口,立即就黯淡了萬倍。種子自動地沉入黑暗的更深處,種子一路下潛,更隱秘地埋藏了起來。種子的痛沒人知道,種子有多痛,要痛多久,能不能痊瘉,恐怕就是以楊倌的數學分也不會算出結果。

種子的痛不為人知,心口的疼痛簡苞卻要全盤承受。種子是埋在心裏的,種子的下潛就是在心中衝開血路。種子實力大損,沉得很慢,就似一把鈍刀在慢慢地割,割在心中。她的雙手把自己的心緊緊地揪著。痛隻是其中一種,還有饑。

種子遠去,心就空了。她的種子,隻有一粒,去了,遠了,空了,因空虛而饑餓,無由填補。去得越遠,空得愈多,饑餓更甚。饑之外,還有寒。

傷產生寒,傷越長,失血越多,心越寒冷。這粒種子不僅僅是文學,卻是因文學而生,程重的並不錯,文學讓人饑寒,這就是了。有一種饑寒能撕心裂肺澈入骨髓,這就是了。

那被掐斷的嫩芽呢?不見了。世上太多東西,斷了就別想再見到。那半滴甘露是重逢裏滋生的,現在被連本身帶利還了回來。之所以是半滴,是因為她不夠圓滿,還隻到半球形狀,她離開那胚芽就化作星點四散而開,帶著痛帶著饑帶著寒,遁入七筋八脈和萬千感覺神經,彙集到雙目,受不了簡苞體內的種種壓抑,鼓足餘勇,奪眶而出。

舒出看不完靠著自己肩膀的女人,但他就是目不轉睛。他能從她端莊的表相下,看到內在在掙紮在戰爭。在舒出審美中,女人美到頂點的年齡,應該要到四十,四十的女人是最美。有那麼些女人,她們過了三十歲就是四十歲,不需要中間那長長的過度,三十歲一到,她們的內在的美貌就突然成熟了,就能美豔到別人四十歲才能達到的頂點。更有個別的女人,她們三十歲就美成了四十歲了,可等再過了三十年後,她們還是美在四十歲。

在舒出的認定中,曲憂就是這樣的女人,簡苞就更是了,因為她們的內心已經耕耘出了專屬自己的大世界。世界年輕,美人不老,這是奇跡,跨越年齡的奇跡。對美的解讀,各有各的感受,但就是有那麼極個別的美人,能得到現實世界的公認。這是美人的另一項奇跡,跨越分岐的奇跡。

就在他的凝思中,她的淚珠奪眶而出。舒出那顆堅硬的心一驚,他那堅實的魂魄一顫,他渾身肌肉一陣抖動,就想站起來。還是簡苞的依靠讓她穩住了,他的右手貼著她的眼瞼一掠而過,將眼淚擦去了一半。世事就是有些巧合,他這樣一擦,變相地將那半滴甘露收回了自己那一份。簡苞長長的睫毛動了動,再沒有眼淚流出。舒出在感歎過:

“星星是你心上的傷

總在夜sè裏看爬出胸膛

綴著思念之藤

在庭開成喇叭花

熠熠地喊我

……星若有知

也當恨夜不長

星星別結晶成監

別成汗珠甩落

掩住我癡望的創口

和眼睛

他們都是玉龍鎮的人,又叫玉龍七子,其實就是愛好文學的七個孩子。自從他們聚在一起,舒出又成了主心骨以後,再贏得了到校方的欣賞,雙子文學社應運而生,從此他們有了共同的家,也有了共同的陣地《嘲弄報》。文學的煙熏火燎令他們變得與眾人不同,這是必然的結果。有人曾這樣比喻過雙子社七子:舒出上rì,馬炳是月,簡苞是星,程重是雲,方今是雷,沙車是電,楊倌是風。

星與rì是能碰麵的嗎?能聚多久?簡苞閉目假寐,假寐是玉龍七子都會的養神之法。“舒出哥,你不會怪女人話多吧?陪我擺擺龍門陣好嗎?女人都這樣,人歇嘴不歇的。”山中的龍門陣就是聊,老家人就是用擺龍門陣來消磨閑暇時光的。

“我這幾年也變成的多,做的少了。對了,我也正想跟你,剛才你沉默時,我竟然恍惚看到在你身體內部,發生了件很怪異的事,在你身體中有一顆奇怪的種子,外形就像犁子米,大和紋路卻像杏子米,還張開口子發出了半粒米長的胚芽……”舒出喋喋不休地下去,簡苞靜靜地聽著,臉sè越來越蒼白,有誰能相信舒出剛才看到的與在簡苞內心中發生的竟然有九成九相似?能相知到這種程度,卻又有緣無份聚少離多,這到底是誰在從中作梗?是誰在播弄?以舒出的語言表達能力,他把這一切得明明白白,就像是他剛剛看到的視頻一樣清晰無誤。簡苞聽得差點六神無主:他竟然知道得這樣多,我是該竊喜還是該更失落?我該怎麼辦,該如何來表現?有人了,是自己的就都是,不管是苦是甜,全部都得消受。簡苞下了決定,就真的一飲而盡,隻覺不醒不醉,不失不忘。這是不世之釀,咽下去就通透了百年的堅牆,宛如把身體和衣服全都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