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群丐**說朱家 義士避雨入薛宅(2 / 3)

眾惡漢定神一瞧,見來人除了背著一把長劍之外,形貌和神氣都如文靜儒雅的書生一般,心裏那囂張的氣焰又驀地騰起,一個惡漢獰笑道:“呸!我還以為是來了一隻老虎,嚇了一大跳,不想是隻他娘的貓兒。”

另外一個道:“隻是這子還背著劍呢。”

又一個不屑地道:“書生都愛賣弄,手無縛雞之力,身上卻常常帶著把劍。”

又一個道:“聽他口氣,是要替行道呢。”

再一個冷笑道:替行道?行個鳥道!”眾惡漢一發大笑起來。

劉俠我不理會他們,向著眾乞道:“請問諸位,你們為何遭人追打?”乞丐們驚魂未定,一時不出話來。劉俠我正要再問,那些惡漢已將他圍住,一人舉起棍子,劈頭打來。劉俠我抬手抓住棍梢,輕快一旋,那人啊了一聲,當即鬆開,手腕被帶得生疼,咧嘴直抖。

劉俠我兩手握住那粗細如手臂一樣的木棍,舉過頭頂,稍稍用力一折,木棍便“喀嚓”一聲斷成兩截,他又向著眾惡漢道:“今爺不想打架,你們也別逞英雄!莫是你們這七八個,就是來七八十個,若真打起來,也不夠我打!”

眾惡漢看劉俠我折斷一根木棍,如同他們自己折斷一根筷子一般容易,大為驚駭,哪裏還敢再耍威風,麵麵相覷一番後,努努嘴,擠擠眼,灰溜溜地逃竄了。

一個五十多歲,頭被打破,血流一身的乞丐慌忙跪下,連聲向劉俠我道:“多謝俠士救命之恩,多謝俠士救命之恩。”隨後站起,招呼同伴道:“走,走,快走!”剛往前邁一步,又對劉俠我道:“恩人也快走吧,他們不會善罷甘休的。”

劉俠我道:“老伯勿怕,諒他們也不敢再來。”

老丐道:“恩人,他們勢大,不是好惹的。”

劉俠我笑道:“我也不是好惹的。”

老丐道:“既然如此,恩人就多多保重,多多保重!我們先走了。”

劉俠我道:“且慢。”

老丐道:“恩人有何吩咐?”

劉俠我道:“請諸位到樓上一坐。”

老丐驚詫地道:“恩人這是……?”

一個左眼被打傷了的漢子道:“這命是恩人給的,恩人什麼我們就聽什麼,別是上樓,就是上刀山,也隨恩人去。”老丐連忙點頭稱是。

這些傷的傷、殘的殘的乞丐隨著劉俠我來到樓上,看他和方湛一、陳重霄、邵能容三人相識,便也向方湛一三人作揖道謝。劉俠我又讓店家整了滿滿的兩桌酒菜,招待眾乞丐。這些人早已是饑腸轆轆了,略略客氣一下後,就風卷殘雲般地吞咽起來,不多時,桌上的東西一掃而光,他們差不多也吃飽了。

那左眼傷了的漢子用破舊不堪的衣袖擦了擦油乎乎的嘴,向劉俠我道:“公子趕走那些惡奴,救了我們一命,這又給我們飯吃,猶如又救了我們一命,如此恩德,無異於地父母。”言訖,跪倒地上,斬釘截鐵地道:“公子有何吩咐,但無妨。刀山火海,萬死不辭;肝腦塗地,在所不惜!”

餘者也都跪下,齊聲道:“刀山火海,萬死不辭;肝腦塗地,在所不惜。”

劉俠我笑道:“諸位快起,快起,讓人看到了,還以為我要拉著你們造反呢。”

那左眼傷了的漢子道:“眼下生不如死,倒真想跟著誰造反!”

老丐急忙低聲道:“不可妄言,連累了恩人。”

劉俠我道:“把諸位請上來,並無大事,隻是想問一下,你們為何被打?那打你們的又是些什麼人?”

老丐歎了一聲,潸然淚下道:“開封這幾年來,非旱則澇,年年歉收,一年的收獲不夠半年吃的。許多人是食不果腹、衣不蔽體、饑寒交迫。我等煎熬不過,便去這城裏的朱家乞討。以朱家之富,莫給一口飯,就是給我們每人一大錠金子,也隻如從牛身上拔下幾根毛來。不想朱家不但不給些東西,反而放出幾個惡奴,見到我們,二話不,舉棍就打。我們慌不擇路,倉皇之下,鑽到這店裏來了。如不是恩人相救,我們即便不去見閻王,也是半死不活了。唉!蒼要是像恩人這般仁慈,年年風調雨順,我等也不會受這樣的饑寒之苦。若無這樣的饑寒之苦,又何須到他朱家門前乞討?又怎會遭受這樣的毒打?”

劉俠我微微一笑道:“老伯,非不仁,是人不仁。若不仁,下人早已滅絕了,又怎麼能延續到今?”

劉俠我剛把話完,一個腿被打瘸的蓬頭少年道:“公子得好,得好。我nǎinǎi生前曾對我過,有我爹那一年冬,接連下了半個月的大雪,要不是後來老仁慈,突然放晴,我爹非凍死不可。大家想想,若不仁,就沒有了我爹,沒有我爹,那也不會有我了。”此言一出,眾人不禁笑了起來。

一人道:“這話有些不對,你又不是你爹生的,沒有你這個爹,你娘不會嫁給別的你那個爹?”聽了這一番話,眾人越發笑了。

老丐道:“方才公子之言極是,我好糊塗,竟然起老來了。該死,該死!”

眼傷了的那漢子道:“以往收成好的時候,還不是有不少人缺衣少食、挨餓受凍?”

又一個額頭上起了個大血包的人道:“眼下年歲雖然不好,可朱老爺卻是在享受著榮華富貴。有花不完的金銀財寶,穿不完的綾羅綢緞,吃不完的山珍海味,喝不完的美酒佳釀,騎不完的高頭大馬,坐不完的軟轎香車。”

又一個嘴被打歪的矮個漢子,吐字不清地道:“還……還有睡……睡不完的女……女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