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以六王爺的身份來了北蒙,他就不怕朝廷缺了他,運轉不行麼?他就不怕,他的天子之身,遭到威脅麼?她怎麼也沒有想到,這麼多個月過去,他會以這種方式出現在自己的麵前。
他瘦削了許多,眼裏略微有些憔悴,骨節分明的手指把玩著銅製的酒杯,淡然閑適的模樣,著實吸引人的目光,謝夙卿步步向他走去,每近一步,她就能感覺自己的心跳加快了一分。
終於走到了他的麵前,這條路,別樣的漫長。
謝夙卿跪坐在楚胤的麵前,替他斟酒,撤出一個不算太自然的笑容,道:“六王爺慢用。”
說著,謝夙卿慌也逃的就想離開,奈何一直寬厚的手掌將她的手壓在了桌麵上,讓她不能動彈。這個角度,誰也不會注意到他們在幹什麼。
“就這麼不想見我嗎?”他的聲音低落,就像一個受傷的孩子,讓她的心口被觸了一下,瞬間變得柔軟萬分。
謝夙卿下意識的搖頭,她哪裏是不想見他?她望向了他深邃的眸子,黑色的瞳孔,流光閃動,緩緩地,她道:“最近,過的好嗎?”
楚胤苦笑,道:“你覺得呢?”楚胤將她的手抓的更緊了些,道:“夙卿,和我一起回去吧?”楚胤的瞳孔裏寫滿了希冀。
謝夙卿卻沒有說話,楚胤的眼光漸漸暗了下來,自嘲的一笑,鬆開了謝夙卿的手。
謝夙卿隻感覺到手背上一片冰涼,她收起了自己的手,道:“你現在能放棄掉江山社稷了嗎?你不能,所以我也不想阻攔你的道路,我想祝福你,看著你受萬民敬仰,這也便就夠了,我有我自己的生活,我很喜歡在這片草原上自由馳騁。”
“你可知道,卡塔爾部落和布什部落的已經蠢蠢欲動了,他們的軍隊就駐在這河水的下遊,隨時都會打入王庭。這王庭,早已被掏空,”楚胤道,對她,是深深的擔憂。
謝夙卿搖了搖頭,道,“我知道,爭鬥何處沒有?楚胤,我暫時還不能和你回去,給我一些時間。當初,你不是說給我一年的時間麼?一年期滿,我定回去。”
“回去隻為了看楚餘麼?”楚胤的目光冰冷。
謝夙卿像是被戳中了內心,臉一熱,她的確是這般想的,回去,隻是為了看看楚餘,有機會的話,帶走他,她從來沒想過要回到那皇宮中去,那個地方,讓她感覺到壓抑,壓抑的快要窒息。
楚胤看她這副反應,便知道自己說的是對的,他苦笑,道:“我知道了,我……會尊重你的選擇。”
灶裏燃起紅彤彤的旺火,新人並排跪在一起,烏魯拉的膝部還壓著王妃的袍子邊,代表著用結同心。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烏魯拉已經和王妃開始拜堂成親了。
謝夙卿倉惶的逃離楚胤的身邊,躲到阿卡蘭的身邊去了,烏魯拉在眾人的注目下,掀開了王妃的蓋頭,在草原,新娘的蓋頭是要在眾人麵前揭開的,這符合他們爽朗的性子。
王妃很美,美若天仙,隻是那雙眸子,太過精明尖利了些,這樣的女子,天生好強,喜歡主宰別人的命運。她的骨架子略大,撐的住厚重的婚袍,長長的曳地裙擺,上邊繡的是一隻狼圖騰,草原的祥物。
阿卡蘭見謝夙卿心不在焉的,無精打采,擔憂的問道:“夙卿,你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地方不舒服?”
謝夙卿牽強的笑了起來,搖搖頭道:“沒有,我很好。”
阿卡蘭也便不再管了,她也沒有見到西楚的使者,如果她見到了,一定會發現那使者便是楚胤,也便能夠推出,謝夙卿為什麼會失態了。
大婚禮成,烏魯拉與王妃消失在人的視野,這裏的賓客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大帳,說巧不巧的,楚胤的大帳就安置在謝夙卿大帳的旁邊,隻有幾步的路程,在回去的途中,謝夙卿碰見了楚胤,謝夙卿向他福了福身,想要離開,楚胤卻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過去。
謝夙卿見楚胤的步子有些不穩,麵色酡紅,一看就知道是喝多了些,謝夙卿擔心會出岔子,便去了,楚胤的眼神迷離,內心卻是無比清明的,他道:“陪我去走走吧,聊聊也好。”
謝夙卿點了點頭,無聲的跟在了他的右後方,時刻注意著他,害怕他重心不穩就栽倒下來。
“北蒙西南之地,有一個虎跳崖,是與黃沙之地的交界處,戴河在那裏千回百轉,直接繞過虎跳崖折了回去,又流回了北蒙的境內。然而那裏是北方最為濕熱的地帶,植物眾多,水源充沛,資源豐富。那裏練兵,是最佳之選。”楚胤不管身後的謝夙卿有沒有在聽,自顧自的講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