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風樓是一個八角形的閣樓,中間空敞,搭了一個高高的台子,一共有兩層樓,第二層的視線更好一些,以往也是身份尊貴的人才會上二層樓。聽風樓的頂部是一圈露天的台子,向外伸出,也沒有護欄,因為甚少有人會去那個地方。
太後直接坐在了二層樓的正中,正對著大舞台,上邊銅鑼聲敲的震天響,兩個戲子在舞刀弄槍的對打,今日演的這出,好像是中山狼的故事。
“奴才張宇才見過太後!”跪下的是一個穿著藍袍子的中年男子,他應該就是這個戲班子的班主了。
他抬起頭的時候,謝夙卿看了他一眼,這一眼,謝夙卿忽然發現他就是京城梨園中的園主,謝夙卿與楚胤曾經去過的那個梨園,她記得他的模樣。
太後的目光沒有離開過戲台子,眼睛也不眨一下的抬了抬手,道:“起來吧。下一出戲是什麼?”
“下一出,是《竇娥冤》。”張宇才恭敬的回答道。
太後點了點頭,讓張宇才退下去了,不知道為什麼,張宇才退下去,經過謝夙卿身邊的時候,謝夙卿感覺到他看了自己一眼,眼中還藏著幾分不好惹的意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
謝夙卿搖了搖頭,沒再追尋這個問題的答案。
竇娥冤,將近結局之事,天上六月飛雪,竟然做的這般唯美,血濺三尺,竇娥的冤屈隻有向天訴,看到這裏,太後情不能控的掉了兩顆眼淚下來,就是謝夙卿,也被感染了,再看看一旁的淼淼,泣不成聲。曲終人散,古琴的琴弦落下最後一個音,舞台上的帷幕也隨之落了下來。
正在悲傷彌漫的時候,一個小宮女跑了來,說是有一件繡品出了岔子,讓淼淼趕緊回去。
“太後娘娘,讓夙卿送淼淼出去吧,娘娘可以再坐會兒。”謝夙卿躬身,在太後的耳旁說道。
太後揮了揮手,道:“去吧。”她知道兩人有些私己話要說,便隨兩人去了。
謝夙卿同淼淼出了聽風樓,謝夙卿對之前來報信的那個小宮女開口說道:“我的披風落在聽風樓了,你給我去拿過來。”披風是故意落在那裏的,小宮女也是她要支走的。
謝夙卿要與淼淼說的,是關於紫嫿的事情,雖然給淼淼送個徒弟這也不是什麼大事,但是宮中人多口雜的,難不免有人會用此事做文章,到時候人言可畏就不好了。所以謝夙卿選擇了謹慎對待。
“什麼事兒啊?”淼淼也看出她有話要說,便先一步開口問道。
謝夙卿思忖了一下,整理好語言,才說道:“龍息殿中有一個小宮女,叫紫嫿的,我看她乖巧伶俐,但是因為年紀小,總是有些事情她擔待不過來,我便想著問問她,有沒有什麼擅長的東西,她說她的繡工還行,我也看了,卻是不錯的,便擅自主張把她丟給你做學徒了。沒有經過你的同意,不知道你樂不樂意。”謝夙卿真摯的看著她。
淼淼卻是爽朗的一笑,道:“自然是樂意的,別說她會繡活兒了,就是不會繡活兒,我也樂意啊,不為了她,卻是為了姐姐。隻是個舉手之勞罷了,姐姐不用憂心了。”
謝夙卿聽她能這麼說,心中一暖,宮中又有多少人會真心實意的帶徒弟,還不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更多的時候,人都是會嫌麻煩的,帶個徒弟,徒弟闖禍了,還得連坐受罰。所以淼淼能這樣答應,是真的把謝夙卿當作好友的。謝夙卿說道:“日後你有需要幫助的地方,盡管說就是,我能幫的,都盡量幫了。”
說著,謝夙卿從腰間掏出一塊牌子來,塞到淼淼的手裏,淼淼愣愣的接下了,卻不知道是什麼東西。“這是?”
謝夙卿解釋道:“這個,是我在洛城遇見子雪的時候,她給我的,全西楚的錢莊都可以取到錢,這裏是她大半生的積蓄,我曾經動用過一次,想必以後也沒機會用了。我想你們是好姐妹,你留著,比我揣在身上當擺設要好。”
淼淼知道是什麼了之後,內心五味雜陳,卻想著,這裏麵可以動用的錢一定不少,又欲要塞回謝夙卿的手中。謝夙卿先一步阻止了她要說的話,“就算你不用,也當作留個想念吧。”
謝夙卿看見了淼淼眼中的淚水,她知道,淼淼也在想念子雪。淼淼終是把那塊牌子收下了,又欲言又止,謝夙卿甚至能從她的眼底,看到她想問出的問題:她過得好嗎?
謝夙卿淺淺的笑道:“她過得很好,也過得坦然。”